申言自然是不知道表面依旧温和的沈长羡已经暗中警惕了起来，靠近他后，小声地问道：“沈道长，我听人说，你好像没有经历过‘半月阁’的考核？”
沈长羡微愣。
见沈长羡这样的反应，申言急忙又道：“这是从外面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我当然是不相信的。只是想到沈道长被人给诬陷，心里面抱不平，就斗胆来问一问真假了。以后如果再遇见有谁在造谣，我也好替沈道长说上几句话啊，是不是？”
“谢过你的好意了。”没有察觉到申言的杀意，沈长羡也就收回了符箓，莞尔道：“不过这件事确实是真的，并非谣言。”
“这竟然是真的？”申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我听说，半月阁的入门一直都很严格，而且你的修为明明也很高，为什么还会这样？”
“半月阁的入门是很严格，却仅仅只是对于正道入门的弟子。而我，是偏道入门的弟子。”沈长羡道：“虽然并没有经过‘半月阁’的考核，但有季师兄亲自教授我法术，我也肯勤修苦练，才达到了如今的修为。”
申言道：“哦，原来是这样。想必当年，季师尊一定是发现沈道长资质不凡，才破例把你带回了半月阁。”
“那倒也不是。说来惭愧，季师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便带我回去了。”沈长羡道：“不过你的资质比我当年好得多，如果肯勤修苦练，定然是能够早日飞升的。”
“我是肯勤修苦练，也得有人肯亲自教授我法术啊。”申言有些不是滋味地嘀咕了一句，见沈长羡没搭话，只得道：“天色不早了，我看沈道长也困了，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沈长羡应道：“好。”
申言便退了出去，替他带上了门。
其实沈长羡也不是不能理解申言的感受。自己啊门主常年在外，剩下的弟子们修为都相差无几，能教对方的少之又少，甚至根本就不教，生怕对方会比自己更强。若是换作沈长羡，恐怕也会觉得心焦了。
不过这终归是斩月谷的家事，沈长羡不便插手。洗漱干净后，便上了床榻裹了裹被子，休息了。
次日午时，沈长羡还在边散步边想那邪祟的事情，就遇见了着急的肖张等人。
肖张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找你找了好半天了。”
沈长羡道：“屋里太闷，我就出来走走了。”
肖张正要再责怪两句，申言就笑道：“出来走走也挺好的，总不能一直都待在屋子里。而且那间屋子是小了些，开门太冷，关门又不透风的，是会有点闷。”
肖张不悦，倒也没说些什么。
沈长羡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肖张正要开口，申言就抢先道：“沈道长，昨晚去排查山洞的弟子们已经回来了。”
沈长羡道：“结果怎么样？”
申言正要回答，肖张就抢先道：“一百多个洞穴，蜘蛛多到足以为患的只有八个。”
八个算是不少的数量了，但是一个个地处理起来确实也挺麻烦的，所以只要不会危害到百姓，或者是没被他们察觉到危害百姓，也就全部都搁置着不管了。
申言道：“沈道长，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沈长羡道：“派人去蹲守这八个洞穴，一旦发现那邪祟的踪迹，就立刻回来告诉我。”
申言道：“我马上就安排人去。”
赵大道：“可是..”欲言又止。
沈长羡问道：“怎么了？”
赵大道：“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师弟……沈道长，如果再继续等下去，恐怕我们还会有师弟遇害，你能不能……能不能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肖张补充道：“昨晚死的那个师弟，跟前几个的死相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长羡道：“身上也长满了尸斑？”
肖张道：“没错。”
本来沈长羡只是随口一问，顺便提醒肖张新旧尸体并不是完全都一样的，怎料竟然会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又问道：“尸斑可是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形成的，你们刚才说的那具尸体却是昨天才死的，确定没看错吗？”
赵大答道：“确定没看错。肖张师弟把尸体抬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现尸斑了。”
沈长羡心道：这可就奇了怪了。昨天才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就长满了尸斑呢？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尸斑长得这么快的？
看见赵大疲倦的容貌，想来是担心得一夜没睡，沈长羡也明白他的忧虑，再加上那怪异的尸斑，便皱着眉头思考着其他的办法，没有说话。
申言却以为沈长羡是觉得为难了，道：“赵大师兄，沈道长既然这么安排，就一定有他的想法，你这么强人所难，那不如你来想办法好了。”
赵大低头不语，肖张道：“赵大师兄担心其他弟子的安危有什么不对的？而且如果可以想办法不作无谓的牺牲，为什么不想办法？”
申言道：“你当办法真的有这么好想？你自己怎么不想一想试试？”
肖张道：“用得着我想？这不是请来了半月阁的人吗？”
敢情是把责任全推给沈长羡了。沈长羡真是哭笑不得。
“我倒不是觉得为难，只是在想办法。”沈长羡道：“既然那邪祟会在杀了人之后又把人给扔回大街上，那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人是被扔在了哪条街上？或者被扔得最多的是哪一条街？”
申言想了想，心中似乎没有一个定夺，也就不敢随便回答。
“是古道街。”赵大回答，道：“我记得有十二个师弟的尸体都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沈长羡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古道街。”
“现在？”申言道：“现在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吃完再去吧。”
沈长羡道：“不了。多耽误一刻就有可能多死一个人，事不宜迟，走吧。”说完，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记得多带一把弯刀和一件你们的道袍，只要外袍就行。还有，道袍的尺寸要稍微小一点的，别太大了。”
申言点头，一一记下后，便让弟子去取了过来。
站在校场，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绳子，沈长羡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斩月谷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出去了吗？”他就连下来都费力，更别提上去了。
“没有。”肖张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背你上去。”
沈长羡道：“上去不比下来，带着我你会很吃力的。”
肖张正要让他不要客气，申言就开口道：“哪里没有？校场外面不是就有一条小路可以出去吗？”
沈长羡看向了肖张，肖张的表情又尴尬又愤怒，道：“申言，你胡说些什么？！”
看样子，小路确实是有了，只是不方便让沈长羡知道而已。
申言却不管不顾，道：“既然请来了沈道长帮忙，你们就不能诚信一点吗？没看见沈道长的体力不行？”
肖张道：“你背小矮子下来，我背小矮子上去，虽然小矮子身上没几两肉，但是分明我比你更费力，怎么就叫不诚信了？”
“就算是沈道长的体重较轻，但到底是个男人，让你背，你又能背得了多久？”申言不屑地笑道：“而且你看清楚了，沈道长不是别人，他可是季师尊的美人师弟！万一摔下来伤到哪里了，谁去跟季师尊交代？你去？季师尊如果不把你给废了，我申言的名字就倒着写！”
肖张语塞，却也不肯妥协。
道理沈长羡都懂，可是说他身上没几两肉就算了，为什么还在叫他小矮子？这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两人僵持不下，申言便看向了一旁的赵大，道：“赵大师兄，我们这里你最大，大家都应该听你的，不如就让你来说说，该往哪里走吧。”
说是这么说，言语之间却是没有半点的尊敬之意。
赵大愣道：“我来说？”
“是啊，你不是师兄吗？”申言道：“不过，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沈道长要是真的出事了，不止是肖张师弟，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一旁的弟子们也附和道：
“是啊，就走小路吧，哪有人能背得动那么久啊？”
“反正我先说好，要是不走小路，我可背不动。”
“我也是。我自己都爬得够呛，哪里还有力气去背人啊？”
几乎所有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赵大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就走小路吧。”
肖张气道：“赵大师兄！”
被他这么一吼，赵大的头低得更加厉害了。
申言立刻得意地看向肖张，道：“听到没有？赵大师兄说走小路。”又朝沈长羡道：“沈道长，你跟我来吧。”
沈长羡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好。”
紧跟着他们的，还有其他的弟子。一时之间，原地就只剩下了肖张和赵大二人。
沈长羡算是看出来了，申言虽然是师弟，却在斩月谷里拥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其地位远高于赵大，师弟们也更愿意去服从申言的命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比起看不惯肖张，其他人更像是不喜欢赵大。
这小孩不是挺好的吗？谦恭话少，身体单薄，就跟肖林泽当年刚进半月阁的时候差不多。虽说最后肖林泽长成了一个健壮憨厚的少年，不过就私心而言，沈长羡还是挺喜欢赵大的。
他们刚出校场，原以为还要继续待在校场不动的肖张和赵大就追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丝巾。
肖张道：“这条小路是我们斩月谷的机密，不能告诉外人的。申言告诉你已经是违反了规矩，等到师尊回来一定会惩罚他的。但是不能牵扯到赵大师兄，所以你还是戴上丝巾蒙住眼睛吧，到时候我们也好有话可以跟师尊解释。”
沈长羡道：“好。”便接过丝巾蒙住了双眼。
只要不让他攀爬着从那断崖上去，怎么样都行。
小路似乎很隐蔽，脚边踩到的满是枯草荒地，没有什么特殊的植被可供记忆。一会上儿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绕得沈长羡的头都快要晕了。而且视觉受限，偶尔还会被绊倒和扭伤脚，甚至撞到树上，可谓是相当难堪。
这样走了约莫有两个多时辰，才算是终于走了出去。沈长羡心里明白，他们是怕自己记路，所以故意绕着走的。
取下丝巾还给肖张，上了马车，又是一番折腾，才算是终于在天色黑尽之前到达了古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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