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课，教学楼里人头攒动。
邵池顺着人流挨个检查教室门牌号，一路摸索到走廊尽头才找到上课教室。
今天的课被安排在阶梯教室，先到的学生几乎把教室后排位置坐满了，只剩下零星几个空位散落在人群中。
几个跟着邵池一块踩点进教室的学生发出哀嚎，背着包不情不愿地走向前排，一边走一边不死心地往两边瞅，希望能捡漏刚刚没注意到的空位。
“池哥。”王阳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
教室里闹哄哄的，邵池站在原地转了转脑袋，一时分辨不出声音的方向。
王阳晃着胳膊又招呼了一声：“池哥，在这里。”
在一群低头玩手机的人里，摆着手的王阳很醒目。
邵池走到王阳面前：“还好你们提前来占位置，不然我得坐到老师眼皮底下了。”
王阳把占座用的水杯往自己面前挪了挪：“这有啥？对了，昨天你们啥时候回来的？远舟哥情况怎么样？”
“差不多1点吧，他情况还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邵池回答。
王阳有些惊讶：“弄到这么晚？”
邵池：“本来能早点的，但是张远舟要处理反应，我卫生也没搞完，我俩就又去了实验室一趟，费了点时间。”
“我的天，远舟哥真是吾辈楷模。”王阳感慨，“生病还要做实验，这也太拼了。”
邵池笑了笑没答话。
王阳这么一提，他又想起昨天说到一半还没下文的任务分配。
他今天起得晚，下床洗漱的时候发现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
也不知道张远舟去了哪里。
别一大清早又跑去实验室了吧？
邵池头又痛了。
这段时间他抽空看过几篇文献，对产物合成多少也有了点了解。
虽然不知道张远舟选择了哪套方案，但常规的几种合成方案做起来可都不轻松。
要是张远舟顺利的话倒也还好，但听他昨天的意思，好像连文献中的方案都还没复现出来。
所以这段时间，他摸索的都是本该邵池摸索的路线，他省下的其实是邵池的工作量和时间。
邵池抬头看向天花板，脸上写满无奈。
郭老师还说让他把控课题进度，就张远舟这个积极性，这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进教室的学生慢慢减少，原本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的前排也逐渐满当起来。
“池哥，你看门口那个人是远舟哥吗？”王明对看着天花板发呆的邵池说，“远舟哥也选了这堂课吗？”
邵池摆正脑袋向门口看去。
教室进口处站着四五个踩点走进来的学生，其中一个男生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他脑袋往左右两边转了又转，脸上的镜框随着摆动泛着细碎的银光。
还真是张远舟！
眼看着他就要往前排坐下，邵池唤了声：“张远舟。”
张远舟脚步一顿，往周围看了看，因为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站在了过道上。
“张远舟，这里。”邵池朝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身边的空位，“这还有个位置。”
王阳觉得上课跟不认识的人挨着挺尴尬的，在占位置的时候特意在左右两边多留了一个位置。
邵池的位置挨着过道，他坐下后就只剩一个单座了。
走进教室的学生基本上都三两结伴，人来人往的，竟都没人选择在他边上坐下。
这回张远舟倒是看见邵池了，他迈开步子往教室后头走来。
“怎么样？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张远舟刚坐下，邵池就开口关心。
张远舟神色如常：“好多了。”
邵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张远舟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称得皮肤愈发得白，却不是昨天那般毫无血色的惨白，气色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
“那就好，那我……”
“叮铃铃。”
邵池的声音淹没在铃声里。
铃声过后，一个男老师在讲台旁站定身子，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同学们静一静，欢迎大家来到幸福学研究的课堂，我是这堂课的老师，你们可以叫我郝老师。”
邵池讪讪地闭嘴。
“今天是第一堂课，我先跟同学们说一下课堂考核。”
这无疑是学生最关心的事，大家齐刷刷抬头看向教室前方的投影。
“首先，我们这门课不设签到，希望每一个选择这堂课的学生都是自发自愿来课堂上学习的。”
郝老师话音刚落，讲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声，还有几个学生带头鼓起了掌。
讲台上的郝老师笑了，他抬起手将手掌向下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课程分数由平时作业和期末大作业两部分组成。平时作业和大作业都是以小组的形式完成，我等会往群里传一个在线表，你们自由组队，大家到时候组好队之后，选出一位组长在表格里标注好。”
听到是小组作业，刚刚还在欢呼的大家不约如同发出了啊的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愿意。
王阳立马发出组队邀请：“咱们寝室选一块了，就咱们寝室组一组吧。”
他往左右两边一看，333寝室坐得整整齐齐，这不是明摆着的好队伍吗？
跟寝室这么一搭，这门课就算是过了。
林瑞明：“行啊。”
“当然好。”邵池表示支持。
小组作业就是一坨，和不熟的人一起组队做小组作业更是一坨。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邵池觉得几个室友都是非常靠谱的类型，能和他们组队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的。”张远舟也应了声。
估摸着都在商量组队的事情，教室里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不一会儿就连成了闹哄哄的一片。
“好了，同学们静一静，组队的事情大家课后再聊吧。接下来我给大家说一下平时作业的具体内容。”郝老师切了一张幻灯片。
“平时作业的内容是：感恩日记。要求大家把当天觉得可以感恩的三件事记录下来，每一天都要记录。每周一，组长收好前一周的日记传给我。”
“大作业是以小组为单位完成一个主题为如何获得幸福的小论文，具体格式我后续会传到群里。好了，现在我们开始正式上课。”
话音刚落，抬头的学生明显少了一大半。
大部分学生又低头玩起了手机，郝老师对此也是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对着课件讲了起来。
邵池倒是抬头听了一会，发现台上的老师不过是照本宣科，讲的内容还围绕着一些空泛的定义后，只觉得无趣。
他刚打算继续跟张远舟讨论下实验安排，一转头却发现张远舟的脑袋稳稳靠在撑起的右手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闭上了眼。
他盯着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对方呼吸平稳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昨天回来得晚，张远舟又不像他一样赖床补觉，课程内容又这么无聊，这会儿困也正常。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等睡醒了再说吧。
想到这，邵池转过脑袋低头刷起了论坛。
不知过了多久，邵池和张远舟的手机同时振动了几下。
张远舟的手机放在桌上，振动的触感顺着桌面一路传导很快就把他吵醒了。
【老郭和他的得意门生】
【郭老师】：[图片消息]
【郭老师】：保卫处通知，昨天晚上12点巡逻的时候发现咱们实验室开着实验无人值守，而且垃圾洒落一地，学院已经通报批评了。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邵池陷入回忆。
晚上12点？那会他还跟张远舟呆在医院呢。
至于垃圾，好像是自己那时候急得把垃圾袋一松，他倒是看到垃圾撒出来了，但那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收拾？
邵池刚想回复，就看到张远舟在群里发的消息。
【张远舟】：对不起，郭老师，昨天晚上邵池来打扫卫生遇见我肠胃炎，送我去医院了。实验是我的，走得急没来得及贴说明条。但我们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处理了。
【郭老师】：人没事吧？
【张远舟】：已经好多了。
好在这次通报也不是什么大事，郭平在群里交代了几句让大家注意身体，这件事就这样过了。
“张远舟。”邵池叫了他一声。
张远舟抬眼看他，刚睡醒的眼里还有点没褪去的红血丝。
“嗯？”
“远舟哥，你醒啦？我们要选一个组长，咱们在群里扔骰子决定吧。”
王阳的声音先一步传了过来。
邵池：……选组长不能下课选吗！
再次被打断的邵池有点郁闷。
“我没问题。”张远舟说。
“池哥？咋样？”王阳看着一脸郁闷的邵池，有点搞不清状况。
池哥平常都是笑呵呵的，他这是咋了？
“我也没问题。”
商量好后，四人就在群里扔起了骰子。
看清点数的王阳拍了拍邵池的肩膀：“池哥，这门课就辛苦你了。”
邵池不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回了句：“小事。”
等他在表格里输好信息，转身想继续跟张远舟说实验的时候，发现对方手下打字飞快。
看界面似乎是在回微信。
“怎么了？”张远舟余光感觉到邵池在看他，开口问了声手却没停。
“没事，你先回吧，等会再说。”
看他的打字速度和频率，似乎是比较重要的消息。
邵池觉得自己还可以等一等。
直到第一节课要下课了，张远舟打字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邵池没忍住：“你在跟谁聊天啊？”
刚说完，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冒犯。
虽然昨天陪着张远舟去了医院一趟，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点，但再怎么近，好像也没到随意八卦别人聊天对象的程度。
人家和谁发消息，自己哪管得着？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
张远舟一个看起来一天不说超过十句话的人，居然会跟一个人聊这么久吗？
“郭老师。”张远舟退出聊天界面，按灭手机，“说了一下昨天晚上，还有后面实验的事。”
“噢。”
是老师啊，那没事了。
邵池没由来得松了口气。
张远舟又问：“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邵池刚张开嘴......
“池哥池哥，老师点你了。”
讲台上的老师因为得不到回应，一连重复了好几声邵池的名字，连一旁摸鱼的王阳都听见了。
见邵池迟迟没有反应，他立马出声提醒。
邵池暗暗叫苦觉得自己点背，但又不得不起身回答。
或许是他回答得好，老师又向他抛出了几个问题。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才结束了提问。
下课了，教室里逐渐嘈杂，不少同学离开座位四处活动。
邵池刚坐下，张远舟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看着对方再次拿起手机。
邵池觉得自己已经等不了了。
“张远舟！”
邵池平常说话节奏控制得好，停顿语调都让人听得很舒服，这一声却明显有些急切。
“嗯？”张远舟抬眸看他，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完整地倒映着邵池的模样。
“后面我跟你一起做实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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