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邵池凑近了点，压着嗓子小声道歉，“刚刚好像让你想起了烦心事。”
张远舟捏了捏手中的笔并没有看他，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没有，继续听课吧。”
见对方无意继续话题，邵池识趣地闭上嘴。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看你。”
邵池也没什么胃口，两人在食堂随便凑合了一顿便出发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空间不大，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桌上放了几盆绿植，桌边围着一圈黑色皮质靠椅。
因为许久没有通风，屋里弥漫着一种皮革和木料的混合气味，闻起来很是沉闷。
邵池抽了抽鼻子屏住呼吸，快步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他鼻子灵，被这屋里的气味一熏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相比之下，张远舟明显平静许多。他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后打开电脑，右手搭在鼠标上时不时推推滚轮，看起来像在检查文件。
直到感觉屋里气味散的差不多了，邵池才走到张远舟身边拉开靠椅坐下，有样学样地掏出电脑，在等待开机的间隙找起了话题。
“PPT做的咋样？我看看呢。”
“看吧。”张远舟大大方方地把电脑屏幕向他那边侧了侧。
张远舟的PPT非常简单，上面简明扼要地列出几组实验数据和几句总结，内容和之前发给他的表里的一样，组数却少了将近一半。
邵池有些纳闷：“你怎么没有把实验结果全放上来？”
张远舟看着屏幕上的表格解释道：“有些同条件的重复性实验就没往上放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放一组足够了。”
“那都是工作量啊。”邵池挑眉，“不放也太可惜了。”
他参加过本科课题组的组会，大家为了避免挨批总是想法设法让自己的工作量看起来充实些。
没想到张远舟反倒还主动砍去一半实验，尽管内容依旧饱满，却很容易让人低估他实际的工作量。
张远舟倒是毫不在意：“那些实验本来就是为了检验结果可靠性的，得出的结果跟之前相同，放上去也没什么意义。”
邵池听完皱了皱眉，心里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沉默着切换到下一页。
实验进展后边跟着的是张远舟给出的替代方案，这部分内容他倒是没有删减。
邵池：“这些方案我都看过了，我觉得可以先试试方案二。”
“为什么？”
“我之前做过类似的合成，方案二的路线也是比较常用的，相对来说可行性更高。再从试剂毒性和实验步骤来看，方案二也是操作最简单安全的。”邵池认真分析道，“我觉得可以先试试看，实在不行我俩再换其他方案，两个人效率总是高些。”
张远舟点头表示赞同：“好。”
见对方没有异议，邵池继续说道：“具体条件什么的我们可以再商量，确定完方案就可以轮着做了。”
“可以的，等会跟老师说下思路，确定下来之后我回去买试剂。”
邵池应了声好后继续往后翻。
下一页的内容却让他瞪大双眼。
“张远舟，我俩这次汇报选的好像是同一篇论文。”
邵池把自己的电脑移了过来，又仔细对了一遍文献标题。
确实是同一篇没错。
“而且……”邵池的视线在两个屏幕间来回跳跃，“我俩的PPT也太像了吧。”
除开文献内容，两份文件的排版布局也十分相似，甚至连他们每一页用的字体和字号都一模一样。
风格统一得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邵池有点头大：“坏了，当初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的。”
两人前期工作一致，撞文献的概率本就非常大。他前几天光顾着埋头做了，完全忘记了这码事。
张远舟思考了几秒，开口道：“没事的，你先讲。我汇报里还有实验进展，不讲文献也没事，下次我们汇报前商量一下就好了。”
邵池：“希望郭老师不要批我们。”
“不会的，郭……”
“退一万步讲，这个组会就不能不开吗？”
一句疑问打断了张远舟的话。
一语毕，门外走进一个高马尾女生，她脚步拖沓，仿佛每一步都花尽了全身的力气。
刘天乐跟在她后头心虚地向后张望：“你小声点，别给老师听到了。”
“主要刚开学真的没东西讲啊，我都没来得及做实验，要是……”姚瑶哭丧着脸往里走，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多了个生面孔，“你是邵师弟吗？”
邵池笑得和煦：“是的，姚师姐好，以后多多关照。”
“别客气，大家都是一个组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们。” 姚瑶一扫颓态，语气欢快不少。
刘天乐忍不住调侃：“你这注意力也太容易被转移了，现在又不难受了？”
这句话一秒触发了姚瑶的忧郁开关，她眼神哀怨地看向窗外：“见到新人固然开心，但是开组会实在可恶。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应该出去玩！”
她叹了口气，撇着嘴继续说道：“而且我今天还算了一卦，说今天不适合开组会。”
刘天乐并没有应和她：“得了吧，组会我都排好了，你再怎么算都不会取消的。”
他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开始调试投影仪。
奇怪的是，任凭他怎么按按键投影仪都没有反应。
姚瑶见状立马开口：“我说什么来着，今天就是不适合开组会吧！好了，现在我单方面宣布因为设备问题，我们今天的组会取消。”
“怪事。”刘天乐打开遥控器后盖转了转电池，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就在他打算放弃遥控器，踩到桌面上去开投影仪的时候，姚瑶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真的不开组会了！”
刘天乐以为她还在开玩笑：“这次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次是真的，你看群。”
【老郭和他的得意门生们】
【郭平】：不好意思同学们，临时通知要去参加一个项目验收，今天的组会就取消吧，大家实验问题单独找我沟通。
【郭平】：大组之前承办了一个学术会议，现在缺两名负责签到的学生，小邵、远舟你俩明天有空的话帮忙顶一下吧，我看里面几个报告对你们课题应该挺有帮助的，你们周末抽空去听一下。@邵池@张远舟
“什么会议？什么大组？”邵池看得一头雾水，“我们组里还有其他人吗？”
刘天乐解答道：“师弟你们刚入学可能不知道，郭老师跟学院其他几个老师都是高分子共混改性大组里的老师，我们算是大组下面的小组，像我们这样的小组还有三四个吧。不过组和组之间几乎没啥联系，平常也不会一起活动，你们没印象也很正常。”
“如果是我们大组办的会议我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有一个全国会议来着，规模好像还挺大的。”
邵池听完了然地点点头。
他对参加会议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个会还开在周末。但是老师已经点名了，不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邵池】：好的老师，我有空的。
【张远舟】：我也有空。
【郭平】：好，那我把负责人推给你们，具体工作他跟你们交接。
“我的天，这次的牌真的好灵啊。”姚瑶还沉浸在取消组会的喜悦中，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刘天乐：“还真给你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去去去，我看看说明，我记得算卦好像有讲究……”
邵池并没有加入师兄师姐的话题，而是斜着身子问张远舟：“方案的事情怎么说？”
张远舟将电脑收进包里：“没事的，我私下去找郭老师商量好了，到时候定下来就给你说。”
“行，那我等你消息。”
张远舟轻轻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会跟老师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讨论出来的。”
“啊？噢噢噢，没事的。”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邵池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回了句没事。
刘天乐：“行了，那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我去还会议室钥匙。”
“师兄师姐再见。”
“师兄师姐再见。”邵池跟在他后头把凳子推进桌肚，“你等会去哪啊？”
张远舟推了下眼镜：“回实验室看看论文吧，再把每个方案要用到的试剂查一下。”
邵池语气无奈：“你怎么也不休息一下，试剂我跟你一起查，你查前两个，我查后两个。”
“没……”
“不许说没事。”邵池早已预判了他的回答，直接出声打断。
“不……”
“也不许说不用。”
他上前一步跟张远舟并肩：“都说好了要一起做的，就不要一个人做了。”
张远舟愣了几秒，开口应下：“好。”
“行，那我先走了，到时候查出来结果再给你说。”
“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邵池心情颇好，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不少。
还没走多远，身后再次传来张远舟的声音。
“邵池。”
邵池应声回头。
“之前说过请你吃饭的，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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