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还没得空跟老伴报喜,她看夏荷娇滴滴的模样,大有当初她刚嫁江家那会的“风采”,心下好笑又感慨,越看夏荷越是欣喜。
可转眼见江离离一脸愚钝,还傻傻地询问真相——江奶奶大感无语,心想这种真相怎么好说出口?男孩就是心大,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她恨铁不成钢的同时,还有点担心,担心江离离会不会过于潮流、潮流到只是“玩玩”而不负责任。
不过,有他们这两个老人在,江离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渣到这个程度——为了防止意外,她必须得在自己合眼前把孙辈的事安顿好。
饭后,江奶奶看时间不早,就要求江离离送夏荷回家。
江奶奶道:“离离,你送小夏回家,路上小心些,不急着回哈……”
她说话时也没避着谁,因而江离离、夏荷、爷爷都听到她的叮嘱。
夏荷与江爷爷听出她那句“不急着回”有层言外之意,意即江离离可以、最好在夏荷家逗留,至于逗留的目的、时长——
夏荷瞪了一下江奶奶,但从她那上翘的嘴角可知,她这“瞪”其实是撒娇,是嗔怪,是不好意思,是不胜娇羞。
至于不满,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江爷爷看了看夏荷与江奶奶的互动,隐约意识到什么,对江奶奶眨了眨眼,以表试探。
后者笑着点点头。
江奶奶的动作明明意味不明,可许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日积月累磨合出心有灵犀,江爷爷瞬间解读出其间真相,他当即咧嘴一笑,也点头赞许。
江离离早对三人的摩尔斯电报免疫了,他自然想不到,那摩尔斯电报的内容,与自己紧密相关。
江离离不明真相,对那句“不急着回”也是只理解为字面意思。
于是,听了奶奶的话,他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粲然一笑,坦然道:“明白,我保证把小荷安稳送回家!”
他这份坦然,于自己只是毫无狎昵之意的纯粹,可看在“知情人”眼里,如二老、如夏荷,只当他是对夏荷暧昧亲昵、以至于可以留宿她家的理所应当。
于是乎,夏荷的脸更红了,二老的笑意更浓了。
等江离离和夏荷出门,那江爷爷就凑到江奶奶身旁,急问:
“哎呦,离离和小夏他们在市里已经说开了吗?”
老一辈人不会说“表白”,只会说“说开”。
此时江爷爷就是怀疑孙辈二人已经互道心意,因而正在同居的前奏上试探。
江奶奶正在收拾残羹剩饭,她翻了个白眼,卖关子道:“说开了?你就这么想?”
“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
“哼!”
江奶奶把脑袋一昂,傲娇道:
“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猴急,人家说只能亲个嘴,最后直接把人家衣服扒了、在废布堆里折腾了人家一晚上!”
这里的“哪个人”自然是指江爷爷,而“人家”就是指江奶奶。
原来两人年轻时都在制衣厂里工作。
几十年前社会氛围保守,性压抑得厉害,但性越是压抑,反弹得越是猛烈,所以少男少女看对眼,就是**不可收拾,**一上来了,羞耻心都抛得一干二净。
当时他们下了班,江爷爷就拉着江奶奶躲在废弃的碎布堆后面,原本说好的只是亲亲,可一来江爷爷精虫上脑,猴急,二来江奶奶态度也不坚定,半推半就,两人便闹腾了一个晚上。
而也就是这一晚,江奶奶就怀上了江父,事后二人直接辞职,回大山里种地养娃了。
江爷爷听对方说自己年轻那会儿的事,感觉有些掉面,狡辩道:
“年轻时候哪有什么定力,放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在眼前,神仙也不可能不动心思。”
江奶奶听他夸自己如花似玉,好不受用,笑道:
“你就是嘴贫,都成老头子了,还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江爷爷嘿嘿一笑,问:“突然说这事做什么?”
“你说呢?有个什么样的爷爷,肯定得有什么样的孙子!”
“你是说——!”
江爷爷瞪大眼,显然是不胜惊讶。
不过,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头再怎么瞪眼,那眼睛都不比平常的大多少,因而他的瞪眼张嘴,惊讶只占小部分,滑稽才是大头。
江奶奶忍俊不禁,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要抱曾孙子了!”
她知道老伴会比自己还欣喜,便故作矜持地低下头,好显出自己不以为然,同时屏息敛声地听着对方的动静。
只听江爷爷说:“哎,不对呀……”
这句话里,有疑惑,有担忧,有苦恼,却没有一点应有的喜悦在里面。
江奶奶见江爷爷的反应没如她愿,有些恼火,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不对什么?你这人,不天天盼曾孙,现在有苗头了,你又说不对,你到底什么意思?”
要知道,那江爷爷过去整天在她耳边唉声叹气的,什么都不愁,就愁江家的传宗接代。
以前江离离连婚事都没着落——二老本就不看好江离离与夏远山,也从没想过两人会结婚育子,但对于江离离与夏荷,那却是寄予厚望。
如今这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一对争气,八字都一撇了,虽然还没明说谈婚论嫁,但孩子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
换而言之,他们江家的后儿,是实打实有着落了。
其实按理来说,江离离的孩子,应该由江离离他爸妈上心,但江父死了、江妈跑了,催促江离离结婚生子的光荣使命,便落到二老的头上了。
江奶奶自觉已经尽了她江家媳妇的职,可江爷爷怎么还是唉声叹气的?
江奶奶登时不乐意了。
她捏住抹布,两眼盯着江爷爷,大有对方一旦“出言不逊”,她就要把抹布甩过去、暴力堵嘴的架势。
江爷爷也看出自己媳妇的如临大敌。
他不急于解释,而是叹口气,坐到灶门前的矮凳上,两腿张开、膝盖微微曲起,箕踞而坐,姿态散漫又佝偻。
他一边扒拉柴火,一边质疑道:
“怎么离离没有一点表示。我之前跟他谈小夏的婚事,他还不接我话茬,而是说些有的没的。当时我看他似乎对小夏没有什么意思,谁知他居然已经……哎!”
“哼。”
江奶奶见对方不是在找她茬,便放松下来,继续擦桌子了。
江奶奶身形本就有些发福,再穿着臃肿的棉服,看着很是笨拙。
可她擦拭桌面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手臂一挥一摆,看着有力又平稳,配上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大有劳动人民的迷人魅力。
她听了江爷爷的疑惑,不屑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离离在外面沾染的恶习,现在的小孩,又保守又随便的。没有大人看着他们,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江爷爷虽然远远没有江奶奶“思想潮流”,却也知道现在的娃在婚姻上保守、在私生活上随便,再联系上下文,便晓得江奶奶是在说江离离虽然与夏荷发生了关系,却因思想“保守”而不将夏荷当做结婚对象、只是将夏荷当做露水情缘的对象。
江爷爷想到过去一旦男女发生关系——或是实质的,或是流言蜚语上的关系,公序良俗和个人道德都要求男的要对女的负责,女的也要维护自己对男方的忠贞。
而无论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认为二者领证结婚、组建家庭,是件理所应当乃至不可违抗的事。
——否则,那对男女就不是“好人”,男女的家人就不是“好人家”,是会被乡里乡亲在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的。
而就凭这层舆论监督,性行为和婚姻大事紧紧挂钩。
但江爷爷不认为二者挂钩是因外力驱使,他认为这是因为男人的“自发自觉”——
他暗自感慨,当时他们男人多有责任意识、多么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担当精神!
再对比今日随便的男女关系、轻佻的婚前性行为,男的以经验丰富为荣,女的也不洁身自好,用保守谨慎做借口、把婚姻束之高阁,用试错磨合当理由、随便开展男欢女爱,性关系泛滥成灾,婚姻市场乌烟瘴气……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虽然随便的男女关系已经成了一种社会风气,但江爷爷却是怎么也不能容忍他江家的子弟有这种理所应当!
至于江离离敢拿了夏荷的贞洁、却不负责任的事——但凡他还活在这个世上、但凡他还是江家的家主,他就不可能让江离离做出这般有辱门楣之事!
思及此,江爷爷表情一变,摆出威严凶狠样,放话道:
“他在城里我管不着,但回了家、进了江家大门,我看他敢把恶习带进门来!他还敢对小夏随随便便?!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语气强硬,同时大马金刀地坐在灶门前,大有怒目金刚的威严。
江奶奶被他陡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哎呦”叫唤了半天。
她谴责道:“你别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人呢!”
“打人?呵,要是离离真干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我真能把他腿打断——我江家不能有这样的儿孙!别以为当了几年城里人、赚了点钱就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肆!他钱再多、名气再大,也是我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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