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此前江离离和奶奶一人一张,现在江奶奶坐回椅子“缓解疼痛”,江爷爷则坐上江离离的座位。
江离离无处可坐,便自然而然地站着了。
江奶奶见此,知道江爷爷是想教训孙子,他无法在手脚、口头上占便宜,便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捍卫他的威严。
她心生不屑,却也不敢置喙。
为了表示自己摔得很痛,她拧着眉,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她说:“离离啊,哎,我说了那么多,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小夏……”
江爷爷鼻子一哼,抢话道:“你必须娶了小夏!”
他可是一家之主,说话哪能像女的一般扭捏作态,直来直往地命令才是与其身份相配的方式。
那江离离一听,就是眉头紧皱。
他是真不懂了,以前二老从不提他的婚事,怎么这次回来,一个两个的,都一刻不停地催他?而且对象还是他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小姑娘。
江离离心下疑惑,问:“为什么?”
江爷爷显得理直气壮,他下巴扬起,说:“还不是看你有点出息——”
因怒火中烧,便要珍惜每个泄愤的机会,一说话就是打压。
“看你在城里混的好,心想与其让小夏嫁个百无一用的人,不如跟了你,也好过她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也知道小夏以前爹不疼娘不爱,日子苦,活得可怜,所以娶了她后,你得好好待她。”
江离离忽视对方语气里的轻蔑,他正靠着桌子,两手相抱。
闻言,头一偏,像是听到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一般,眼神里尽是疑惑。
他表情玩味,问:
“你把我的婚姻当成什么了?慈善吗?谁可怜、我就跟谁结婚?婚后我还得顾念她以前生活艰难,把她捧在手里?就是救助收容中心也做不到这地步吧?”
江奶奶一听这阴阳怪气,登时暗叫不好。
她也不敢看江爷爷的脸色,连忙打圆场,斥责道:
“哎呦,你这孩子,话哪能这样说呢——小夏人很好的,心善,又努力,你娶了这样优秀的女孩做妻子,不亏的。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说得那么寒碜?”
看到爷爷面色如猪肝般,紫红紫红的,江离离却笑出声来了。
他点点头,像是认同江奶奶的解释——他确实该认同奶奶,好歹奶奶说了是“为他好”。
于是——
“哦,我的婚姻又成奖品了。谁好,就把我奖励给谁做丈夫是吧?”
江离离来了兴致,好奇道:
“那夏远山呢?夏远山不好吗?我如今这些成绩,可都是在她的指点下取得的。如果不是她,别说我有没有多余的钱来赡养你们了,说不定我都得沦落到啃老的地步。就是有她在,我才能有现在的造化——夏远山的这份‘好’,应该没谁能比得上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提她?!”
江爷爷咆哮着要男子住嘴,可江离离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江离离知道这句话会给爷爷产生巨大的打击,也知道为人子孙,不该蓄意挑衅,但人在某些时候总是要“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笑眯眯道:
“你们总是说我有出息、说我光宗耀祖,但归根结底,是夏远山足够优秀,优秀到即使我同她在一起,就能蹭她的光,使得咱江家光宗耀祖哦~”
说不清这话到底是对二老说,还是在对那无形无体的父权大意志说,也可能是同时对两者发话——
爷爷奶奶,你们若是真的可怜夏荷,就不该向我强调她是多么“可怜”,你们不该让我掌握“弥补”她的工具。若你们将婚姻的主动权交予我,夏荷将永远处于求他人怜惜的被动位。
承认吧,你们不过是认为夏荷是一个“合格”的奖励。她作为下位者,乖巧懂事,逆来顺受,容易被人拿捏,是个合格的奖品,奖励那个光宗耀祖的江家子孙。
爷爷奶奶,你们若真想找个“好”的、“优秀”的孙媳,你们应该找夏远山。若忽视夏远山,那么只能说你们是打着“好”的旗号,去满足自己那难以启齿的私心罢了。
承认吧,你们不是为了我好,你们只是在维持自我的高高在上,用所谓的“好”,所谓的“合适”,来确保我不会反噬你们的地位。
父权大意志,你不是在同时践踏“优秀女”和“劣质男”,你不是把平庸男当做耗材、把传统女当做耗材的奖励,用奖励驱使平庸男来捍卫精英男的无上地位吗?
你大费心机,用各种形式的圈养,无孔不入的规训,耸人听闻的阉割,全方位堆砌你那摇摇欲坠的王座——
可是我跳出你的框架了,框架之外,我享受为人的纯粹,我看到优秀与劣质的杂合,我听说精英的流亡。现在我不但反感你,还排斥你。
——做不做男人又如何?
——你知道夏远山吗?
一股快感攥住江离离,令他眩晕,令他迷醉。
他笑着,即使江爷爷在大叫、在狂拍桌子。
江爷爷似乎很痛苦——
他想的不多,也没意识到这痛苦并不完全来源于他自己。
先不说自己亲孙所谓的,他们江家在靠一个外人、一个女人来光宗耀祖,这其间的羞辱,光是“夏远山”三字令他想到孙子扬言入赘到夏远山家里,这中的恼火,就足以让他气炸胸膛了。
江爷爷跳起身,指着江离离,骂道:
“你还敢提那个女的?!如果不是她、你会变成这个德性?!我们江家能出现爷孙不合的事?!”
江爷爷恨死夏远山了,他认为,如果不是夏远把江离离迷得神魂颠倒,江离离就不会变得面目全非、口出狂言!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亲孙的造化是夏远山那个女人给的——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那么厉害的女人!女人没本事坐上高位、男人也不可能让女人踩在头上!
哪怕江离离摆出相关证据,他也只会认为这些不过是孙子为了增加他们对夏远山的好感,而刻意编造的谎话。
江离离听爷爷污蔑夏远山,正想驳斥,就听到奶奶在哀嚎。
江奶奶显然是为了避免两人再度吵闹得不可开交,因而战术哀嚎装痛。
江离离自然知道奶奶的疼痛是假装的,可即便如此,在爷爷的面前,他不该弃奶奶的“痛苦”于不顾。
同时,他却也不能忍夏远山的名声被污蔑,一时间进退两难,愣在原地。
江奶奶嚎了几声,见两人的注意力都一刀自己身上了,她挤出一串眼泪,气若游丝,恳求道:
“老江,离离,别的事,先放一边,今天咱们先把小夏的事说清楚了。”
江离离心知那所谓小夏的事,是指他和夏荷的婚事。
他心中厌烦,便直言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你们说再多也没用。”
语气淡然,平淡中,却带着不可商量的固执。
江奶奶赶在江爷爷发火前,又连忙“哎呦”了几声.
这几句惨痛的呻吟把江爷爷吓得惊疑不定,他瞪着自己的糟糠妻,生怕她两腿一蹬、白眼一翻,噶屁了。
他小心翼翼都来不及,跟别说勃然大怒了。
江奶奶见老伴不发火,心下松口气,面上却还是应景地悲痛。
她劝道:“怎么不可能?你们明明很合拍,她喜欢你,你平常也宠她。而且都出了那种事了,你不能不要她——村里人要是知道小夏被人抛弃过,她这辈子就毁了。”
说话时气若游丝,苦口婆心的,甚至有种临终遗言的感觉。
江离离知道奶奶在和自己飙演技,面对老人的虚情假意,他当然不为所动。
他反问道:
“哪种事?是我没保护好她、让她受惊吗——我知道我有错、有责任,但为什么这种事都能纠缠到婚姻?!哪条法律法规上规定出了这种事就得结婚?!”
说着,手臂用力一挥,像是在摆脱无形的枷锁。
江离离讨厌争论说理的时候打感情牌,更讨厌就事论事时的道德绑架,此时江奶奶两个全占了,直令他烦躁不已。
江奶奶见他又在明知故问,心下恼火,也忘记伪装疼痛了,中气十足地喊:
“我不管法律上有没有,但在江家,你拿了人家的贞洁、就得娶她!”
江离离深吸一口气,就要回击,却突然停住。
他眉头皱起,问:“贞洁?什么贞洁?什么叫‘我拿了人家的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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