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牙齿咯咯作响,心想:她都说她是他的人了、她都告诉爸妈和舍友和江奶奶了、她都以人妇自居了,她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都这个时候了,江离离还怎么敢说这些有的没的?!
——在她宣布二人关系已定后,又慢条斯理地拿出证据来,证明那关系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
那就是她在造谣喽。
她一个女性,居然会造自己的黄谣,若别人知道,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到时候她一定会被打上“想男人想疯了”、“经典性压抑”的烙印。
她一定会声名狼藉的!
江离离居心何在?
他是不是想看她笑话?
看她被人嘲笑,看她成为方圆百里的“疯女人”……
江离离——她真是看走眼了,过去她以为他会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可谁知一出事,他居然着急忙慌地来和她撇清关系!
这是男人能干出的事吗?
她一个女性,即使脸皮薄、即使羞耻心重、即使没有什么话语权,却还是勇敢地顶住了他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冒着被人荡'妇羞辱的风险,向世人宣告他们的结合——她一介弱女子,牺牲这么大,吃了那么多亏,不过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可他倒好,非但不领情,还虚伪地摆出一堆“证据”!做作地“还”二人清白!
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看江离离那得意之样,她是不是该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像大多数被人拒绝的无能者一样,夏荷将被拒绝而产生的挫败,转化为对他人不识好歹的厌恶,她不愿意反省自己的不足,而是挖掘他人的过错。
这是一种无关乎高尚与卑劣的人之常情,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还是一种可怜兮兮的自救手段,因为人在遭到拒绝会产生十分强烈的痛苦,若在此时还要求个人检讨自我以求上进,未免有些“不人道”、“反人性”了。
更何况,此时夏荷所面临的,已经不单单是挫败,还有自恋自负遭受打击的羞愤。
总之,她恼羞成怒,心中无比气恼江离离。
可她一开口,却只有委屈——
话未说,泪已至。
夏荷哽咽道:“可是,可是,当初不是这样的啊……”
即使她不想哭,眼泪还是扑簌簌往下掉。那涕泪横流,显得她比实际感受到的,还要狼狈悲惨许多。
江离离看到她哭,很是惊讶,心想:夏荷不是不在意此事吗?怎么还没说两句,就哭了?
他心中疑惑,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斟酌再三后,轻声问:
“那你认为,当初应该怎样?”
夏荷抽搭搭,说:“你明明都掀了我的被子,我就不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你还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发生。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又,你又……”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那句“你又”,终是淹没在哭声里。
即便她说得颠三倒四,江离离却隐约猜出她是在指责自己事后诸葛亮、做马后炮。
可是他在昨晚前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当他知道时,误会已经发生了。
若真要追究他的问题,便是当初他考虑不周,面对夏荷的失眠,他只想到制暴器的安全助眠功效,却没想到女子昏睡后的贞洁问题……
可事已至此,再纠结谁的错误更大,已是毫无意义。如今该做的,也不过是亡羊补牢。
江离离看夏荷哭得伤心,心头萦绕着淡淡的烦躁。
其实这件事,他唯一应该感到愧疚的,是对夏荷隐瞒制暴器的信息,至于那所谓的贞洁,若非有爷爷奶奶的参与,他根本就不想搭理此事。
说得不近人情些,这件事明明是夏荷在自作自受——试想一下,你同一名异性同屋过夜,醒后怀疑自己被对方侵犯。
正常反应不应该是报警、去医院吗?
就算不维权,也不该“将错就错”——要同那名可能的强'奸犯结亲,还赶着跟旁人说。
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出这般清奇的解决方法?
再者,江离离作为爱豆,没少被人意淫造谣过,他也早对此事视而不见。而且这件事明明就是夏荷在给他造谣,他比夏荷更像是受害者,可现在反而是受害者在宽慰造谣者,想到其间荒谬,江离离好气又好笑。
最后只是叹气,说:“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我已经和爷爷奶奶说了,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是个误会。今天来找你,只是想亲自和你澄清,现在证据到位,你也可以放心了……我们就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玩笑,或者无事发生。”
夏荷看了江离离一眼,眼里尽是哀怨。
她口齿不清道:“都这样了,怎么好当做无事发生嘛,他们,他——”
几下抽噎,好不容易才能发音,她继续说:“他们都知道了,我想当做无事发生,可他们能消除这些记忆吗?不行,他们只会看我笑话。”
江离离说:“如果你不以为意,他们也不会在意此事——对于旁观者而言,这些事只是他们生活中不起眼的小插曲。”
“不可能!这么丢脸的事,他们肯定十分在意!”
夏荷心下羞恼,她没意识到自恋心的作祟,更不知道自己陷入聚光灯效应的陷阱中。
原来因人的意识总是指向自己,密切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以至于营造一种站于聚光灯之下的万众瞩目感,觉得自己的任何细节都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但其实,别人压根就不会分出多少注意力、投注到自己以外的人事上。
所以,聚光灯之外的观众席上,只有自己一个观众。
人总是自以为是,自恋得可笑又可悲——若摆脱心中的聚光灯,人可以活得轻松许多。
此时的夏荷就被聚光灯照得含胸驼背,她认为全世界都知晓她的心思,所以江离离让她当做无事发生,就是让她在全世界前做前后不一的小丑,这比要她命还痛苦。
她哭诉到:“今天一种情况,明天一种情况,反反复复的,丢死人了!”
“我知道这种前后不一会让人感到难堪,但我们要及时止损……”
“我们?你说得轻松,也是,反正是我来和他们解释,丢脸的是我。”
江离离沉默地看着她。
夏荷嘲讽一笑,随后眼里流光闪过,她希冀道:“你能帮我解释吗?”
“什么?”
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恳求:
“你帮我和大家解释情况,说,说其实无事发生。”
江离离犹豫了一下,面上迟疑:
“你的社交圈,让我一个生人出面,可能不太合适。”
何止是不合适,简直是煞有介事。
明明可以当做个人随口的玩笑、一笑而过的乌龙,她还要把他拉进来,生生把此事拿到台面上,可这种重视不但无法体现事情的严肃性,反而会给当事人平添可笑与滑稽。
江离离心想,夏荷此时的提议纯属大题小做了。
——但当事人却不认为自己小题大做。
她一听对方拒绝,只觉得江离离是怕事、怂包、懦弱,是冷心冷肺!
明明这事他也有责任,可现在他却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她恨死江离离的不担当了,恨死他让她只身承担后果!
可是她哪有能力承担后果?
她就是一介女流,还是个比他小许多的女流……
夏荷心如乱麻,起先的希冀消失,留下一片慌乱。
无意间看到对方的表情,男子一如往常的低眉顺眼,她却莫名觉得对方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作壁上观,看热闹。
——不帮助她就算了,起码也要给她点依靠啊!
什么人嘛!
心头窜起一股怒火,那火透过她的双眼喷射而出。
夏荷指责道:“这事明明错在你,如果不是你带我进你房间,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现在是我来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江离离没料到夏荷会突然转话题,因而一时半会没理解她的话。
夏荷继续埋怨:
“都是你没事找事,非得带我去市区看病,要不是你,那些事就不会发生在我头上。我活得安安稳稳,却因为你,大晚上的被人吓,出去玩,还差点,差点……呜。”
想到那两晚的惊心动魄,夏荷登时打了几个激灵。
面对女子的可怜兮兮,江离离本该愧疚的。
可因这几日他不是对爷爷奶奶愧疚,就是对夏荷愧疚,愧疚来愧疚去,一遍又一遍,许是熟能生巧,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在利用他的愧疚。
——愧疚诱导。
通过诱导对方的愧疚心,使对方易于控制,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离离心生警惕,无论二老和夏荷是否在利用愧疚感来控制他,这几日,他确实因愧疚做出了许多妥协与退让。
他本想通过退让来息事宁人,可对方却不适可而止,只会变本加厉地索取,令他捉襟见肘,令他愈加痛苦。
他不能再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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