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面对夏荷的哭诉,江离离没有连忙同情对方、更没有一股脑地自责。
他心想,不管夏荷怎么说,他没想过要害她——
他看夏荷久病不治,便带她到大医院治病,一路上为其忙前忙后,自觉担当临时监护人的义务。
那晚夏荷被歹徒骚扰,他为避免后患就更改房间,本想开两单间,奈何夏荷被吓坏了、不敢独居,他只好开双人间。因有异性同屋,他一晚上没合眼,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后来夏荷独自跑丢、偶遇一群地痞流氓、接到未知来电——种种意外,他都理所应当地独挑大梁。
他一直在帮助夏荷,他承认夏荷“有惊”,但好歹终是“无险”。
所以,他问心无愧。
一坚定自己问心无愧的想法,江离离登时摆脱焦虑,只感到一阵坦然。
同时,他还有些恼火——
夏荷将他的善意扭曲成利刃,反过来刺向他。
即使他知道夏荷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但她的气话还是冒犯到他的人格尊严,尤其是她的哭声,那种敢哭不敢言的委屈,简直就是对他善意的嘲讽乃至鞭挞!
夏荷呜呜地哭着,不知情者还当江离离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江离离突然想,他是不是该减少他善意的额度?
与人为善的善良必须有个限度,否则对方只会觉得这善良来的轻松,不但不珍惜,更会鄙夷助人者的圣母心。
江离离并不是愚善者,他的善良有个限度,但即使善意还没透支,夏荷已经不珍惜他这有限的善良了。
他没有自虐倾向,面对对方的折磨,他也该见好就收……
江离离心下寻思,嘴上则开导道:“现在说谁对谁错,完全是于事无补,与其空耗时间,不如快点澄清真相……”
因他逐渐反感那支支吾吾的哭声,语气便有些急躁。
夏荷本就气恼江离离的推卸责任,一听他的语气,恶意如泄洪般涌出。
她猛然站起身,喊叫道:“真相、真相!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真相——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江爷爷江奶奶说让我嫁过去,你又非得澄清什么真相!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见对方眉头皱起,显然是对自己的言行感到不悦。
夏荷更气了,他不开心,难道她就开心了吗?!
她又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你非得逼我改正。改正?有什么好改正的?昨晚江奶奶知道这事的时候,她都没说丧气话。而且这件事明明是我吃了亏,我吃亏的都没说什么,你占了便宜还这这那那的——你都当明星了,还装什么冰清玉洁!”
原来夏荷凡事都要向舍友炫耀一番,同时她荣心作祟,泄露出江离离是内娱成员。
那舍友看夏荷人生还没开始,就因傍着江离离而登上人生巅峰,自己却还得纠结未来是考公考研还是找工作。
舍友嫉妒夏荷的狗屎运,心里不爽,自从知道夏荷“小叔叔”是内娱成员后,就有意无意向夏荷分享内娱的乌烟瘴气,还明里暗里地嘲讽男明星都是“一元硬币”,意即正面是1,背面是菊花。
夏荷自然听出舍友在阴阳江离离“卖身赚钱”。
她虽然听着很不舒服,却无法捂住舍友的嘴。
同时介于他们同窗的情谊,自己也离不开舍友的捧哏,为了维护他们的感情,她不得不附和舍友的嘲讽,陪舍友一起蔑视那些放不出响屁的男星。
夏荷气恼舍友对江离离的影射,更憎恨江离离有这个污点,方便舍友侮辱她。
她从没想过江离离是否卖身求富贵,她也不在乎。
因为于她而言,若江离离没有这个污点,那最好不过,但如果有——包容丈夫的污点,是妻子分内的事。
她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不该因自己的占有欲而坏了丈夫的大好前程。
为了他们夫妻和睦、为了丈夫的光鲜亮丽,她将就点,包容丈夫的污点,允许丈夫的不洁,也没事。
没事,委屈点,牺牲点。
她不在乎。
可真不在乎吗?
当夏荷面对江离离的执着,见江离离那么重视真相、那么在意二人的清白时,她委屈极了。
她觉得自己连丈夫的忠贞都不计较了,还整天因丈夫的“不检点”而忍受旁人的恶意侮辱,她牺牲了那么多,可丈夫甚至不愿意和她有一点暧昧。
想到对方在私底下可能是个又贱又浪的房中奴,对外却是个冰清玉洁的世外仙,夏荷就怨恨翻涌。
若非抹不开熟人的脸面,她定然用些直接露骨的虎狼之词去挑破对方的虚伪,哪里会轮到“冰清玉洁”这种矜持词汇。
但即便夏荷表述含蓄,江离离还是瞬间意会。
他知道夏荷认为他不干净——说真的,若用发生性关系的对象数量来衡量一个人是否干净,那么比他干净的,只有未经人事的处子了。
同时,比起以性经验之丰富为荣的大部分男性,他却是以长期保持自己的忠贞为荣。
他以身心始终属于一个女人为荣。
不过,此时他的忠贞受到别人的怀疑,他却不打算为自己正名,而是将错就错,道:
“既然你也知道我不干净,那么你更不能和我扯上关系,否则只会败坏你的名声……”
夏荷怒然打断:“那不一样!我不怕这些!名声坏了就坏了,我不在乎!”
江离离奇道:“为什么?这对你没有好处。”
“因为我喜欢你啊!”
夏荷喊完,又有些窘迫地补充,说:“喜欢对方,就要陪对方同甘共苦。”
江离离在听第一句话时,表情惊讶,等第二句出来,他便哑然失笑了。
他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你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荷嘴巴一瘪,委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做明星的要遵守公司条约,不能谈恋爱,更不能结婚,但只要你们藏得好……”
江离离的心脏一抽,觉得她那大实话无比刺耳。
原来夏荷的那个“藏”,让江离离想到自己的悲剧,想到自己是夏远山窝藏的小三,想到夏远山是他珍藏了几年的爱人,想到自己的失恋源于他们的藏藏掖掖。
一个“藏”的动作,如同细丝,贯穿了他整段爱恋,也如同利刃,贯穿了他的迷梦,令他醒后痛彻心扉。
夏荷轻飘飘的“藏”字发音,却带给他雷霆万钧的打击。
江离离狼狈道:“话已至此,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不要想太多,其实你不提这事,过些日子,大家就会忘记的。”
“不行——这事过不去!你得对我负责,你得娶我!”
“夏荷,你先冷静下来。”
“我不要!”
她耍赖式地捂住耳朵,除非对方的话合了她心意,她才肯放下耳朵听话。
江离离终于被惹烦了,他申明道:
“夏荷……”
夏荷哇哇大叫,试图打断江离离的话。
后者吵不过她,干脆闭嘴,等她消停下来再说话。
那夏荷嚎了一会,嗓子终于受不了,便哭唧唧地控诉:“我喜欢你,你还这么对我,也太残忍了……”
江离离不为所动,他申明道:
“我来这里,不是来商量对策,更不是来哄你开心。我只是想亲自向你表明我的态度:我们不可能。无论爷爷奶奶说什么,无论你怎么想,大家怎么看待我们,我们都不可能。
其实这次的误会对我没造成实际的伤害,但给你造成的困扰要大很多。你稍微理性点,都知道要及时止损,至于该怎么做、剩下的事,也只有你自己能决定……我在这打扰得蛮久,也该离开了,那么我们下次见。”
说着,便起身离开。
……
江离离本以为他说得那么清楚后,夏荷也该认清事实,可当夜幕降临,江家来了一行不速之客时,江离离这才意识到,正所谓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夏荷已经较上劲来,他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的意愿。
当时他正在户外夜跑,半路接到奶奶的电话。
电话里,背景音嘈杂又热闹,奶奶似乎是百忙中抽空和他打电话,她一边招呼身边的人,一边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离离啊,快回来,家里来人了,你快来看看!”
江离离正欲询问更多信息,江奶奶却已经挂断,显然是情况紧急,半点时刻也不能浪费到他身上。
他看着那不到五秒钟的通话时长,犹豫是否该依奶奶的意思赶快回家。
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决定把剩下的里程数跑完,将近二十分钟后,才大汗淋漓地回家。
远远看见江家厅堂灯火通明,隐约听见一片欢声笑语,江离离莫名感到一丝不安。这丝不安虫缠在他心头,并有蔓延至他全身的趋势。
万幸给不安发酵的时间不长,几十秒后,当他与江爷爷以及一个陌生中年男性对视时,这不安登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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