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半开玩笑道：
“一直听说夏总嘴上功夫厉害，现在亲眼所见，果真是尖牙利嘴。这也难怪曜日有今天这处境了——一个整日只知道在口头上逞能的老板，会议上自顾显摆自己的口才，把正事抛在一边，手下的员工也跟着胡言乱语，曜日由这样的团队来运营，怎么可能有好前程。”
这是自知没夏远山会玩文字游戏，干脆直接抨击文字游戏本身了。
另一个人连忙附和，说：
“的亏你这么提醒，要不然今晚全浪费在口舌之争上了。对啊，咱们不是说好是要谈谈怎么调整曜日产业结构的事吗？起先夏总没来，咱们开玩笑、打发时间，现在夏总都到场了，我们也得快点步入正题，夏总要是想过嘴瘾，等办完正事再说也不迟……”
这是在指责夏远山分不清轻重缓急、自大自私了。
其中所谓的“产业结构”，其实是曜日的股份结构，至于“调整”，便是改变曜日现有的权益配置，将曜日所获利益转让给以石老板为代表的前辈们。
比起曜日覆灭，将曜日的主权转移给别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断臂求生了。
第三人说：
“说得好，时间也不早了，而且等谈好了，我们几个还要整理资料，明天一大早到协会商讨呢，要是这场饭吃到半夜，也就没多少时间给我们整理资料，到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帮夏总说好话，协会真把曜日关停了，那可就太可惜了。谁也不想看曜日这么好的企业因为一点安全问题而倒闭吧。”
这是在暗示夏远山摆好“求人做事”的态度，要拿协会的特权来威胁夏远山了。
其中所谓的“资料”，其实是曜日给他们的好处与诚意，若夏远山诚意满满，他们作为协会成员就会帮曜日说好话。
若“老”是石老板的痛脚，那么曜日就是夏远山的死穴。
更关键的是，无论夏远山如何就“老”，刺挠石老板，她都无法主观操纵“老”的程度，但曜日就不一样了——那些人是真有能力折腾曜日。
而面对这些威胁，夏远山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劣势一般，她敲了敲桌面，说：
“看得出你们很赶时间，那好吧——小孩，快点坐过来。”
石老板见夏远山油盐不进，气得猛拍桌子。
“啪”的一声，听着结实又疼痛——
花梨木的桌面，其硬度本就非常人能忍得了，更何况是一个老头子。
于是乎，石老板一掌下去，直接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曜日的一个职员见场面僵持，用眼神询问李凤尾，是否要他们摆个台阶、转向正题。
李凤尾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
他也正疑惑夏远山为何执意要那小明星坐过来，考虑到夏远山做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只能静观其变。
石老板缓了好一会才压下愤怒和痛意——
夏远山还有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他还不能跟那死丫头撕破脸！
石老板咬牙切齿地想，等他拿到文书、等他拿到曜日最宝贵的那部分产业，看他不把夏远山整得抬不起头做人！
脑海里快速闪现夏远山的惨样，那大快人心的画面令他心情稍好。
石老板冷哼一声，瞅了一眼左手边的秘书，道：“你嘚瑟是因为没遇到人整治你！等时候到了，有你好受！以前多猖狂、到时候就多狼狈！”
他虽是在指责秘书，其实是在预言夏远山的未来。
那秘书不知老板深意，只是一味点头，道：“是是是，老板说的是……”
石老板又转向右手边，他一把捏住向阳的手，随后搓着青年的手臂——紧实饱满的手臂肌肉真叫人意动。
他一边感慨年轻就是好，一边对夏远山说：“夏丫头，不是我不想放他过去，而是人家取向特殊，你喊人家过去，也是自讨没趣。”
“这就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了，让他过来坐就行——服务员，在我这里加个座！”
“但我点的人，却给你享受？平时喊你夏丫头，怎么，你还真当小丫头了，那么霸道哈哈哈……”
石老板笑道：“你要是真想要，我让秘书现在给你喊，你要几个都行！去，快把花名册拿给夏丫头看看，她要哪个，立刻叫人送过来！”
那秘书忙不迭起身，捧着一个平板来到夏远山身边。
平板里，是一堆靖男靓女的写真照。
那秘书弓着腰，笑容满面地等着夏远山吩咐。
夏远山却正眼不看。
起先她是靠着椅背的，现在她一边挥退秘书，一边挺起身，手肘撑着桌子，探身问：“说这么多，你就是不放他过来，是吧？”
石老板为难道：“我喊个人来陪酒……”
“你很想有人陪？那好，我陪你。来，石老板，坐这，靠近点也好说话。”
“……”
石老板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盯着夏远山，寻思夏远山到底是多没脸没皮，居然会当着一堆人面前和他抢“东西”，看夏远山那咬死不松口的模样，他要是不给她，今天肯定是没完没了了。
考虑到夏远山的死皮赖脸，石老板没把握对方会不会又折腾出令他难堪的场面，但他又不甘心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夏远山要，他就给，那他面子还往哪搁？
石老板正权衡利弊，余光看到下属带来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收购曜日部分产业的合同。
石老板顿时恍然，心想反正夏远山也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他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思及此，他灿然一笑，重重地捏了捏向阳的手臂，说：“既然夏丫头有需求，你就过去，好好伺候着，把她陪开心了，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石老板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皆压在向阳的身上。
但这只是一瞬间，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向阳不过是夏远山和石老板“争雄夺霸”的借口罢了，就像舞狮抢绣球，人们会注意到绣球，也只是因为那是狮子目标。
向阳就是那个绣球。
现在胜者已定，人们自然是要围着胜者打转，至于绣球，当然会被放置高阁。
两方职员见“首领”各自心满意足，知道到他们说正事的阶段了，个个心思活泛，陆续上线，你一言我一语，暗搓搓地探寻对方的可用价值。
被抛来抛去的向阳终于平稳落地，忐忑不安的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在夏远山身边，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只是在他回过神时，已经开始上主菜了。
等服务员准备离开，夏远山喊停其中一位，说要加菜。
夏远山拿来菜单，转手就递给向阳，说：“你喜欢什么，自己点。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甜的，这家有款冰糖什么……”
服务员适时接话道：“冰糖燕宫。”
“对，我听说他们家的冰糖燕宫挺不错的，可以试试看。”
夏远山等向阳接过菜单，又说：“想吃什么就跟服务员说，别拘着。”
虽然已经安排了十多种菜品，但那些多是商务宴请里寓意性大于食用性的菜式，倒不是说那些菜不好吃，而是过于正经，正所谓“四平八稳”，谁都能吃，但若是要满足个性化的口腹之欲，便有些无力了。
而夏远山要加菜，显然就是加些更贴合向阳口味的菜。
夏远山的关心让向阳受宠若惊，尤其是在这种正式场合上，食客们都算是领域内的大佬，一言一行都是龙争虎斗，在大家都使上浑身解数拉拢利益时，她却优哉游哉，当着众人的面对他这个小虾米关照有加。
再想到刚刚夏远山的强势抢人，女子几次明目张胆的任性，直接刷新了向阳对夏远山的认知。
——他对夏远山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初菜市场上的灵动，上香时的无畏，他知道夏远山有个会家暴的前夫，知道夏远山事业有成。
起先虽然有二人共同的亲友江离离搭桥接线，奈何他们生活轨迹没有一点交集，即便他有心拉进关系，二人也不过是停留在网友的层面。
至于这次酒局上的邂逅，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向阳意外夏远山的肆意狂妄，更意外夏远山的温柔——平时聊天时，夏远山作为“姐姐”包容他就算了，她怎么还能在这种场合对他好呢？
这也太，太犯规了！
想到自己本是要伺候人的，现在却被伺候了，向阳有些窘迫，红着脸，问：“夏姐……夏总，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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