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顺口喊“夏姐姐”，转念又觉得这种正经场合不该表现亲昵，同时他也不能随意暴露自己与夏远山的私下联系，便硬生生改了口、喊那个知心大姐姐为“夏总”。
而称呼上一变，即使夏远山还对他关爱包容，他却不敢像平常在手机上聊天时那样，随意撒娇卖萌了。
“不合适？”
夏远山疑惑道：“什么不合适？”
“我是来陪您的……”
夏远山闻言一笑，很是不以为然，“没事，你吃你的，我不用你陪。”
“可是大家都在说事，我在一边偷吃……”
“你不好意思呀。”
“有点。”
何止是有点，明明是非常、极度不好意思！！！
他嚅嗫道：“无论如何，我是来陪人的，最后却自己吃上了，这也太不成样子了。”
夏远山笑眯眯道：“你是怕别人说你吗？”
向阳犹豫了一下，点头。
“没事，你放心吃就是了，有我在，他们不会说你不是的。”
向阳呼吸一滞，他打量女子的表情，见后者一脸风轻云淡，显然是没意识到她的话有多狂妄。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未免自以为是了，起先夏远山把他“抢”来时，都没几个人敢忤逆她，现在她授意他“feel free”，俗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有夏远山在，更不会有人要找他麻烦了。
向阳至今不知当初夏远山为何执意要他坐到她身边，他和大多数一样，都认为夏远山是在借此示威。
但事实是，夏远山只是单纯想“护”着向阳，护着小向子——说她不顾大局也好，说她假公济私也罢。没什么好辩解的，她就是要把向阳喊过来、坐到她身边。
因为她知道，跟着石老板不会有好下场，跟着她，一定能笑到最后。
——她就是这么狂妄，就是这么自信。
而且，以她的行事作风，她要是真想给石老板示威，才不会选择这种曲折委婉的方式——拜托，都要立威了，不应该是怎么残暴、怎么来吗？变变扭扭的，她自己都不解气。
所以夏远山的这场“示威”其实是不存在的。原因一，是她在庇护向阳，若石老板喊的流量小生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很可能不顾那人的死活；原因二，则是夏远山的示威方案大全里，不存在抢对家“男人”的憋屈招式。
向阳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人撑腰了。
被食物链顶端存在庇护的小虾米当即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今天他注定不能善终，与其为了体面而装模作样，不如放飞自我好好享受！
他翻开菜单——嗜甜怪，开饭！
……
商务宴请上经常会出现“只谈不吃”的现象，即有四成多时间是在谈话，四成是在喝酒，至于吃饭的部分，撑死了不过两成。
经常是大几万的一桌饭，每盘菜都动一筷子便是极限了。
虽然这大几万往往能换来价值上亿项目的敲定，但，作为一分一毛都精打细算的守财奴，李凤尾真是恨死那群不光盘行动的人了！
不过，现在李凤尾没之前那么恨了，他现在另有所恨——他恨死那些明知会浪费，还要死命加菜的人！
夏远山！说的就是你！
先前夏远山执意要那小明星坐她身边，考虑到其间可能暗含权势比拼，所以李凤尾不说什么，但现在博弈都结束了，那夏远山又作什么妖？
看着那小明星点了一盘又一盘，还是冰淇淋、杨枝甘露之类的甜品，左一口右一勺的，喜欢就狂吃、不喜欢就摆在桌子上，跟个小孩一样！
没眼力劲又小家子气的，这就是所谓的流量明星？！
明明是翻版刘姥姥好吧！
李凤尾打心底厌恶向阳的吃货样，也十分不悦夏远山的“慈母相”——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就是夏远山纵容向阳，才使得向阳本性暴露！
他不是不知道夏远山照顾人的能力，但他十分不解夏远山为何要对一个小明星释放善意、而且还是被石老板相中的小年轻！
那向阳身上有什么值得夏远山垂涎的吗？
是看重他发展潜力、还是见色起意？
若是前者、直接挖过来、外包给经纪人不就得了。
若是后者——姐，你是真饿了不挑食啊？
原来就像先前石老板所说的，夏远山曾被人塞过很多男人，尤其是在几年前，她气焰渐渐显露时。
当时许多人都想傍上曜日这个香饽饽，也有人想打入内部窃取机密，使出的手段层出不穷，其中一项便是对夏远山使用美人计——
如酒局应酬时，有绿茶以“请教”之名行擦边之事，如会后休息时，会有白莲敲门自荐枕席，甚至是她从家到公司的路上，都会有戏精搭讪。
而面对这些花样美男，夏远山始终老僧坐定。
其实性需求为人之常情，偶尔泄欲也是理所应当，所以功利至上者如李凤尾，也会寻找固定的性伴侣来解决需求。
但夏远山自从和雍歌分开后，就保持着绝对单身的状态。
她那反人性的状态，曾一度令南宫海棠、以及几个算是闺中密友的人怀疑夏远山是否有什么隐疾。
但后来知道有江离离的存在，知情人也便了然：
先不论夏远山本身**低，光是有江离离那个妖妃的蛊惑，她哪里开得了后宫？
——李凤尾认为江离离是个心机男，不但给夏远山设下情感杀猪盘，还控制夏远山的肉身忠诚，所以女子在外表现得既不走心也不走肾。
而对于这次夏江二人分手，李凤尾他们还害怕夏远山会一蹶不振，但今日见她主动与人“勾搭”，便知她没困在失恋的阴霾中。
李凤尾一方面欣慰于夏远山重振旗鼓，另一方面又震惊于夏远山的不忌荤素。
玩人？当然可以。
但是，这也太随便了吧，尤其是按照“计划安排”，那小白脸是要跟那糟老头共度良宵的……
想着想着，李凤尾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很久很久前，在夏远山和雍歌还是一对时，夏远山上过雍歌。
女操作男，简称4i。
——不是他有心窥人**，而是那雍歌自己宣传的，并且按照雍歌的表述，这出4i还是雍歌求夏远山赐予的“礼物”。
嗯，雍歌的愿望居然是一场PEGGING。
李凤尾理解不了一点，但当初知道雍歌和夏远山玩这么花时，他是“尊重祝福锁死”、一键三连。
当然，锁死是没锁死的，那一对本该内循环的“天作之合”散落人间，一个撅人、一个人撅，内销转出口。
所以，夏远山这次看上那小白脸，是为了……
李凤尾不敢往下想了，可眼神还是流露出些许惊恐。
他暗自感慨，真不愧是我夏姐、真不愧是从小叛逆到大的夏远山。
正天马行空着，余光就注意那向阳和夏远山在说小话，他下意识屏息敛声，在嘈杂声中捕捉到夏远山的答复。
夏远山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一边说，一边随手帮向阳摆放盘子，一言一行里，尽是邻家姐姐的娴静样——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她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大企总裁、是个能让时任男友恳求被草的小女友。
只听她说：“……怎么会？我也喜欢椰汁，哪里幼稚了？这里应该会备椰汁的，他们要没备，那就是他们不想做生意了。”
李凤尾猜测，应该是那向阳想喝椰汁，却又觉得自己在人均酒水上千的场合点几十块的椰汁显得幼稚，便提前过问夏远山，而夏远山则安慰他。
李凤尾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夏远山！平易近人也不是她这样的！
她一个大总裁，精力有限又宝贵，干嘛要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傻逼男生爱喝不喝、她何必要费脑子安慰他？！不就一玩物么、何须上心？！
这会，李凤尾突然感觉有人从自己身后走过。
原来是那始终在观望饭桌情况的服务员，他看出向阳似乎有需要，便来询问情况。
李凤尾暗搓搓关注他们的动静，见服务员出去一会又回来，还带来一杯椰汁，和……一碟柠檬片。
椰汁自然是给向阳的，而柠檬片却是夏远山的。
面对餐桌上的东星斑、八宝鸭、莼菜羹等，面对那些浓缩了厨师几十年技艺的美味菜肴，而这两个人——
向阳欢天喜地地吨吨预制椰汁，夏远山则眉头微皱地吮吸原切柠檬片。
此时的李凤尾还不知道夏远山和向阳在私底下的交情，他认为的放纵，其实是夏远山的庇护。
他也不知道夏远山是恶心感实在难忍，同时她又不能离场，否则会有向石老板示弱屈服的嫌疑，因而只好选择用柠檬汁来压抑反胃。
李凤尾不知内情，他所看到的，是夏远山的沉默寡言，是她身为决策者，对利益配置问题的漠然置之，是游离于商谈之外、与那小白脸的轻声细语。
李凤尾气极反笑，无论夏远山是不是要撅人，但她肯定是要把离经叛道贯彻到底了。
许是他身上散发的幽怨气质过于浓郁，浓郁到令人侧目，那夏远山放下柠檬片，微微侧身，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李凤尾暗忖，我在这跟人虚与委蛇、你在一旁打情骂俏，换位思考，谁脸色能好？
他正想指责夏远山关键时刻开小差，一转头，就看到向阳也瞪着自己，像是但凡他表露一点难过委屈，向阳就会热情地开导他一般。
想到先前向阳在石老板身边时的风流浪荡，在对比现在的俏皮懂事——他那见人下菜的本领真令李凤尾大开眼戒。
不过，这种见风使舵的着急忙慌感，也是真的滑稽。
跳梁小丑。
向阳的粉丝、那些认为明星高不可攀的人们，知道向阳这般热情廉价吗？
李凤尾冷哼一声，着实看不起这些奴颜婢膝的商业玩物。
——他最看不起的那个商业玩物是谁，他懒得说。
——即使他和江离离只是一面之缘，但因对夏远山悲惨情史的同情，李凤尾有事没事，就会强迫性在心中践踏一番江离离的人格尊严。
而这一次，自然是不例外。
等他腹诽完，这才转口道：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该问的、该打听的都弄完了，他们确实没什么可用价值。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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