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金字塔”的权力结构中,于是我们控制、我们侵占、我们不平等。
我们厌恶这种不平等。
但与此同时,我们又无时无刻不在维护,甚至美化,这种“权力差”。
这种对权力差的美化,可以用人们对待“权力差关系的恋爱”的态度来说明。
所谓“权力差关系的恋爱”,即职场上下级恋,医患恋,师生恋等,恋爱双方处于一种结构性不平等的权力框架内。
绝大多数的这种恋爱是以悲剧收尾。
但面对这场没有赢家的恋情,旁观者往往更加苛责弱势一方、宽容强势一方。
尤其是在面对强势者的歉意时,人们会说:他都知道错了,他都失恋了,她不就是失去一双腿么,她有必要斤斤计较吗?
——我们生活在一个会系统性美化权力差的社会中,在这里,我们强迫性地贬低受害者的体验,并争先恐后地原谅强者,以维持表面的秩序:
从法庭上的受害者有罪论,到影视剧里将人身控制和情感剥削浪漫成强制爱,再到日常中“何必跟小孩子计较”,这些现象通过偷换概念、转移焦点等方式,来系统性地鞭挞弱者忍受、自我反省、保持沉默、顾全大局,进而避免对权力结构本身进行任何挑战和问责,最终维持权力差。
也可以说是一种欺下媚上。
人人都在做的事。
权力差无处不在。
有人期待爱情中的双向奔赴可以填补权力差的鸿沟,用上位者 “屈身俯首”、下位者“极力攀登”来遮掩不平等的事实。
诚然,理论上或许有这种双向奔赴的纯爱,但绝大多数的上位者不会屈就,他们只是利用职务之便来满足私欲。
同时,绝大多数的下位者也不会攀登,他们只是希望利用那玄幻的爱情,来套住一个能够依附的权威、能够为自己燃尽的奴隶。
所以严格来说,在权力差的关系里不会发展出“爱情”。
因为爱情的局部特征是平等、尊重、相互成就,它不是“他多么强大还对你这么好”,而是“你们在一起时,都成为了更美好的自己”。
爱情不能掺杂权力。
那种张力感满满的“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仅仅是,也只是权力斗兽场的一种游戏罢了。
现实里,有些人没被爱过,没主动爱过,他们将“爱”物质化,使之成为原始交'配的门槛,这些人,社会称之为爱失禁者。
对于爱失禁者,上位者只需要开出“屈身俯首”的空头支票,这群可怜虫们就会自我**,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大街抽搐,一边脱衣服准备侍寝、一边敲锣打鼓扬声高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就是一场霸道、痴情、浪漫的爱情!
可怜虫们自认为他们“赚到了”,但实则不然。
因为当他们打着“爱情”的保护伞,接受了强者的关注与资源时,他们就成了“通过攀附强者来提升自己价值的‘东西’”,他们是东西,是腿部挂件;
而即使是后来“情感”破裂,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说自己被老登骗纯粹的感情、骗年轻的肉'体,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因为人不会和“东西”共情。
即使他们“不是个东西”,也不会有人为其伸张正义,因为受害者有罪论。
——社会在美化权力差,社会迷信权力是正义的。
Just-world phenomenon:这是一个公正的世界,人们得到的是他们应得的。
而当高高在上的权力愿意屈就,便更为难得。
即使这个权力虐杀了某个小可怜的情感,但其还是值得所有人的宽容与善待。
这就是为什么,当一个糟老头子隐瞒妻儿,在不拉窗帘的办公室里狂戳抑郁症且高烧不下的学生的屁股,即使官方定性为糟老头大过,还是有许多娇逼捧着柚子为老头哭坟喊冤。
有些人最喜欢把自己当做弱者,但这个弱者并非受人欺压的孱弱,而是一种 “我见犹怜”的娇弱。
弱逼和娇逼都属于被剥削的群体,都属于弱者,但前者厌恶自己的弱者身份,后者则迷醉于自己的弱,同时热衷于谄媚、宽恕那些致使自己弱的人。
弱逼往往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娇逼们则会组成旅游观光团,一边鉴赏弱逼的绝望样,一边责难弱者选择走投无路。
——这些娇逼觉得弱者之所以走投无路,是弱者的过错。
如果是他们这群娇逼走这条路,他们能走出康庄大道来。
娇逼期待权力差关系。他们期望一场不计代价的沉沦。
比如,是学生就师生恋,是患者就医患恋,是牛马,就办公室恋。
当然,这些不伦之恋,不单是娇逼和强势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组合,也可能只是强势者对弱逼的虐杀。
比如,你作为一个弱逼学生,你的强势老师向你示爱。
你是否回应TA?
你确定你要义正言辞地说“这违反了职业道德”而拒绝TA吗?
你不怕老师给你不及格的分数吗?
你不怕老师阻碍你的名誉评审吗?
或者说:
你不希望老师给你一个美丽的分数吗?
你不希望轻松拿到一个喜人的奖金吗?
你怕,你希望。
于是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你说你们是真爱。
那么请问:
一个明明该守护学生成长的“灵魂工程师”,却借助身份便利与现在的学生发生恋情,既违背教师誓词,又玷污教育的神圣性,置其他学生的信任与依赖而不顾——这种人,值得你那高尚的真爱吗?
这种人,除了利用职务之便来低沉本地持有性资源,还能做什么?
去看看房思琪吧。
听听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的悲鸣。
人们总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住双眼,以至于无法看清其间权力剥削的本质。
而无论这场师生/医患/上下级恋爱有多么巧言令色,都无法忽视其“不伦”的起源。
不伦之处不在于别人嫉妒你找到了爱情,而在于你的爱情发生在一种结构性不平等的权力框架内,这种不平等蕴含着剥削、信任背叛、利益冲突和巨大潜在伤害的风险。
权力差恋情中,两全其美是千年难遇,甚至连两败俱伤都是奢望,因为这种关系天然惯性便是强势对弱势的单方面、全方位虐杀。
——其“不伦”的本质是强势方,对职业伦理、信托责任和社会规范的逾越,从而对弱势方造成胁迫和伤害。
规则永远是为保护弱者而制定的,因为一旦规则消失,弱者将被强者赶尽杀绝——
所以,你说,为什么会有明文禁止办公室、医患、师生恋情?
给你们增加情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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