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离趁着雨小赶回了下榻的酒店,而当他踏入酒店大厅时,风雨骤然变大了。
只见室外苍茫一片,近处的植物疯狂摇摆,闪电噼里啪啦,雷声滚滚而至,一种世界崩坏的既视感。
夜已深,路灯那几点人造光源抵不过夜幕和雨帘的联手压迫,唯有光源近处才能勉强照亮。
室内的灯光试图飞向室外,却被雨夜挤在门窗前,不能再进一步。
大雨瓢泼,即使有门廊遮挡缓冲,还是有雨水飘进酒店大厅。
江离离感觉水雾飞到脸上了,凉凉的。
他杵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室外的毁天灭地,心想,乙城一直以气候宜人、风景秀丽闻名,不曾想这里还有如此狂暴骇人的场面。
他拿出手机,向还在聚餐的林姐报备他安全回酒店,同时向电梯走去。
而就在他即将把手机息屏,一则通话接入。
陌生来电。
江离离犹豫了一下,接通——
他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声夺人。
一个女人,她说:
“喂,姓江的,你还在片场吗?”
这跋扈的语气,这狂妄的问话——江离离登时了然。
是南宫海棠。
一想到南宫海棠的种种,江离离就脑壳痛。
当初江离离从老家回到东城,无职在家,闲来无事,便计划外出旅游。
他只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刚开始还会把自己收拾干净清爽,后来不知怎的,就演变得不修边幅,胡子不刮、头发不梳,若非身体黏糊难受,他连衣服也都不想换了。
江离离活了几十年了,至今才发现人可以把生活过得这般邋遢。
邋遢到,像个返祖的野人。
江离离活了几十年了,至今才发现人可以把生活过得这般无望。
无望到,时间都显得多余。
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记起来一个人出门在外可以那么轻松自在。
不需要口罩帽子来遮遮掩掩,乱发胡茬是最好的掩饰;
不用担心被人曝光不齿之恋,孤身一人是最安全的状态。
他是轻松自在的。
却也是茫然无措的。
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世间飘荡,直到某天林姐突然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问他有没有空回公司。
江离离心想反正自己无所事事、无处可去,不如就回公司看看,看看公司还打算如何把他废物利用了。
然后他就看到南宫海棠了。
林姐以及公司的几个高管陪着那名年轻女子点头哈腰,无不使用浑身解数来哄她开心。
但南宫海棠不开心。
起码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不开心。
不开心的南宫海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气冲冲的。
她趾高气昂道:
“认清你的身份,某些人不是你能奢望的,你要是敢越界,接下来可有你好果子吃的——我敢封你第一次,就能封你第二次。安分守己了!”
江离离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她封杀的,而现在,南宫海棠是在宣告她要给他解封。
不过他不懂,不懂南宫海棠为何要封杀他,也不懂,现在又为何把他解封了。
或许,特权子弟做事,就这么随心所欲吧。
至于对方的警告,他只当女子是在警告他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
看着她那自恋到直跳脚的模样,江离离不免感到好笑。
而他这一笑,就惹到南宫海棠了。
只见女子一脸嫌弃,挑剔地看了他几眼,厌恶道:
“丑死了,就你这德性,果然是得猪油蒙心了,才会看上你。”
江离离有自知之明,她那句“丑死了”确实不错。
起先他进公司时,就被一堆人侧目——任谁看到往日贵气优雅的江离离,一朝变成胡子拉碴、衣服松垮的油腻男,都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南宫海棠骂得在理,但她怎么能侮辱人呢?
什么叫“得猪油蒙心了,才会看上你”?她在骂谁?
——她怎么可以骂夏远山?
江离离很气愤,他气愤南宫海棠对夏远山出言不逊。
正想反驳,却又猛然意识到,她说的也没错。
夏远山若没猪油蒙心、一时失了理智,怎么会看上他?
他一无所有,没有远大前程,也没有有趣的灵魂,顶多只有好看的皮囊。而现在这副皮囊又被他糟蹋成这副模样……
他本就年老色衰,若仔细打点,说不定还能有所补救,可他偏偏自暴自弃,怎么邋遢怎么来,简直就是丑上加丑——丑死了。
他这副德性,还能看上他,定然是猪油蒙心的……
就在江离离黯然神伤的片当,那南宫海棠又是唰唰唰的,抛出一连串的打压与抨击。
江离离不懂对方为何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
他从未与南宫海棠接触过,对女子的了解,只停留在那些道听途说的风流事,他与她都没有交集,何来的矛盾?
再者,他也没有说人闲话的习惯,所以对方的敌意,想来也不是他祸从口出的报复。
或许是某个误会?
南宫海棠从别人那得知了错误的信息,所以对他心生气恼?
江离离思前想后却无果,只好静默不语地听着南宫海棠胡言乱语。
——他们这做服务业的,挨人骂是常有的事。
想当初江离离做服务员那会,经常会遇到客户一言不合就开骂。
起先江离离还有些委屈,后来就渐渐脱敏,当顾客胡搅蛮缠时,他面上惶恐,内心不但毫无波澜,还有些想笑了。
而南宫海棠似乎也不需要江离离回应她,她只是自顾宣泄情绪,像是从哪里受到了无尽的委屈与愤怒,全把气撒在江离离头上。
江离离没注意南宫海棠到底骂了他哪些话,他只知道后来是林姐率先忍不住、警告南宫不要欺人太甚。
那南宫海棠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闻言堪堪住嘴。
她是收敛了,却又没有完全收敛。
只见女子有些刻薄地放话:
“好好工作,你不乐意也得给我装乐意——你不开心,遭罪的是我。哼,我家小李子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个红颜祸水,谁碰谁遭罪。”
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随后江离离就复出了。
重回岗位、重拾饭碗当然是件开心的事,尤其是先前的合作方又找回了他,就连某些大制作也找上他——或许这就是否极泰来?
唯一令人扫兴的是,那南宫海棠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总会跟着他。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江离离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如今刚从监狱里出来,正在接受狱方的社会适应性监测,而南宫海棠就是那个监测员,时刻监控他的行为,一旦他表现得凶恶,就会立刻把他丢回监狱去,永不释放。
说不恰当,是因为江离离不是罪人,南宫海棠也不该是他的监测员。
江离离不觉得自己有罪,他是无辜的。
南宫海棠也不是个中立的监测员——她总是不遗余力地贬损他。
比如,在江离离打扮妥当去参加晚宴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南宫海棠会劈头盖脸地来一句:
“哼,人模狗样,蛇蝎心肠!我警告你,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你能得逞,不代表现在还能得逞——我会时刻盯着你,看你还怎么欺骗别人的感情!”
比如,在江离离笑着与人打招呼时,那沉默不语、脸拉得老长的南宫海棠会小声嘀咕:
“真恶心。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于南宫海棠的神经病行为,江离离只能用“忍”来面对。
万幸南宫海棠只跟了他一周的时间,一周后,她就极少会面对面地骂他了。
偶尔地,南宫海棠会打电话来骂人。就像现在——
电话那头的南宫海棠是一秒钟也不愿意等。问完话后,就紧接着放话:
“姓江的,你最好是在片场!要是你现在敢回酒店、你就死定了!”
姓江的——江离离收到死亡威胁后的反应是:
拉黑处理。
当初身处公共场合,他得考虑公司利益,因而不好对南宫海棠表现的太过反感,可现在他以个人身份接到一则陌生来电,对方还胡言乱语——此时不拉黑,更待何时?
江离离拉黑了南宫海棠后,就进入电梯等待电梯运行至他的楼层。
中途电梯停了一下,接了一对男女上来。
在门开的时候,江离离下意识看了一眼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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