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与无耻可以突然载入江离离的人生运行程序中,吹得他飘到天上去,让他有能力在夏远山面前“强势”起来,同样也可以突然消失,任由他从高空下坠。
所以,在他一离开夏远山的视线,江离离就从冷静矜持,切换到红温羞恼的状态了。
他小跑着钻进洗手间,在隔间里,更是激动到疯狂砸墙,并在无声中呐喊——
江离离,你有出息了啊?!
还“记住,别乱跑,别言而无信。等我。”?
听听,这是什么话?
你真是狂妄得无法无天了!!!!
江离离羞得手足无措,他咬着嘴唇憋住笑意。
憋得全身发颤气息不稳,憋得动作磕磕绊绊毛手毛脚。
憋得度秒如年。
等他收拾好自己,再度走向夏远山,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看着那“信守诺言”的女子,他恍若隔世。
——他就不信了,他都表现得如此“过分”了,那夏远山还怎么跟他只是保持朋友关系。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把他们的关系拉进一层,江离离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也只是停留在感动的层面。
——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推动他们的关系“线性发展”。
甚至基于本身的“不配得”,他还会为此前的试探感到羞怯与畏缩。
像是一个身处冰天雪地之人,为了取暖而试图用身体裹住火焰。当时获得了温暖,可事后却在严重烧伤中痛苦煎熬。
所以,即使他都在夏远山面前暴露出那种“龌龊”模样,他还是不敢“进一步发展”。
他只是羞怯地拉起夏远山的手,跟往常一样。
不同的是,他将食指按进了女子的手心——作为日后十指相扣的铺垫。
虽说江离离在试图追求夏远山,虽说他在不停地寻找机会拉进二人的关系,但其实,他与夏远山的距离变化,却是呈现出“螺旋上升”的态势。
靠近,远离,再靠近一点,尔后又是猛然后撤……
其间迂回而曲折,磨磨唧唧,循环往复,耗人耐心、吊人心神,颤颤巍巍地往上爬升,可还没进步多少,就突然下降,降到谷底,随后又兢兢战战地往上爬。
螺旋,是因其现实苦难纷扰,或是为两人地位悬殊的自卑迷茫,或是对自己痴心妄想却又自暴自弃的焦虑——源自他原生环境的一切因素,都在拉扯他往后退,退回原地,退至没有夏远山的地方。
上升,是因他的理想主义,因他对女子的情感,更是因女子对他的感情。
螺旋上升,两方拉扯。
相比起来,在两人的关系空间里,夏远山似乎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她其实只需要轻轻颔首,点头应允,说“我接受你的追求”,那么江离离就会欢天喜地地把自己“上贡”给她。
或者,她只需要微微使计,作为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的“老手”,她但凡耍一点小心机,都能把江离离这个青涩的母胎solo给哄得找不到北、任她玩弄。
夏远山能制霸这场恋爱关系,可她就是不愿意。
因过往情伤而设立的防御工程,也是因对在权利差中发展私情的抗拒,她完全放弃了主动权,甚至是有些被动地“等着”江离离的靠近。
今日这拥抱之事,江离离以一种不容她回避、不许她找借口的强势姿态靠到她身侧。
当她意识到江离离的执着时,她已经错过了推开对方的机会。
除非江离离自发松开她的手,否则她必须要对这场暧昧负责了。
夏远山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她觉得自己“玩大发”了。
倒不是说她想逃避对江离离的责任,而是,她没有承担得起他人爱意的勇气。
因过去她的爱意轰轰烈烈,最后也被那场爱恋伤得体无完肤,夏远山已经没了进入恋爱关系的勇气。即使她知道这份担忧可能是杞人忧天,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恐惧亲密关系。
——这种恐惧,是身患ptsd病患的自我保护。
她怕重蹈覆辙,也害怕自己会辜负对方。
所以她试图把自己与江离离的关系维持在“朋友”阶段,因为做朋友,好歹不会心碎。
面对江离离对十指相扣的试图,夏远山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
这两种相似、但又不同质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恍惚。
恍惚中,她离开商场。
恍惚中,她跟着江离离回到酒店。
恍惚中,她感受到江离离松开她的手——
凉意裹上手心手背,夏远山这才回神。
看着江离离那惊惧不安的神情,她隐约意识到,是有人喊了一声“夏总”,江离离就松开她了。
夏总……?
一个“夏总”的发音,为何会吓得男子这般模样呢?
夏远山看向声源,意外看到一个熟人,当即了然。
——那夏总,是在喊自己啊。
就在她怔愣间,发声的人已经迎上他们了。
是一个两鬓斑白,但面容和身材都保养得极好的中年人。
只见其嘴角眉梢上挂着散漫与疏离,那是只有常年在养尊处优中,才能积累出的“老钱”气质;身上那是套小众杂牌西装,那是只有少数圈内人才有资格定制的“不知名”……
而无论是从周身气质,还是细节配饰,都彰显其人不简单。
但就是这么个不简单的人,此时却主动对夏远山笑脸相迎,对这个容貌普通、穿搭简朴、气质柔和的“丫头片子”释放善意。
那人热情道:“第一眼还没认出来,看了看几眼才认出你来的。能在这里遇上夏总,可真叫李某人惊喜啊。”
夏远山也对这场不期而遇感到惊奇。
“是李叔啊。的确,以前想约个会,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的,今日倒是凑巧,出门闲逛,你我都能邂逅。”
她先是与李叔拥抱示好,尔后打趣:
“李叔,你别折煞我了,还夏总?比起您来,我还真担不上这个‘总’字。你要是老拿我开玩笑,我也不敢认你做叔了。到时候于公于私,咱们都得靠合作方案来说话了。”
李叔闻言,不太赞同地说:“你就是太谦虚了,公司业务都做到那么大的市场份额了,你这总裁的功劳可不小啊。一声夏总……”
他拍了拍夏远山的肩膀,亲昵的态度溢于言表。
“李叔要是喊我夏总,那也得先受着我一句‘李总’了。”
“哎,夏侄儿的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啊……”
李叔虽然对夏远山的谦虚不以为然,但终是改了口,只不过这改口的原因,到底是因看重夏远山这个“干侄女”的私情,还是自觉担不起夏远山的一句“李总”,却是不得知了。
和夏远山三言两语寒暄完,李叔适时看向那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江离离。
他笑意盈盈,似乎很是欣赏这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在与江离离对视时,更是颔首示意。
他问夏远山:“这就是夏侄的弟弟吧,久闻其名,今日一见,确实气宇轩昂。”
夏远山心知李叔是把江离离误认为她的亲弟云山了。
但碍着她和江离离的关系有些扑朔迷离,她无法给江离离一个合适的名分,也只好将错就错,顺口介绍道:
“认识一下吧,小江,这是李总,若不是有他帮扶,我不知道还在哪个沙池里玩过家家呢……”
李叔“哎”了一声,佯装不悦。
“说什么李总呢?既然是你的弟弟,也该喊我叔的——你名里带个‘江’字?那我喊你江侄儿、你同你姐一样喊我叔,你看可好?”
说着,他就朗声大笑,自我调侃:“我真是走哪都爱认人做亲戚!”
夏远山也笑了,她问江离离:
“小江,你怎么想的?要不要认个亲戚,以后逢年过节就可以多讨份红包了。”
李叔附和道:“你这丫头,真是时刻也忘不了讨好!但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以后多加了一个晚辈,我确实得多备份红包。”
“晚辈”江离离当然知道喊那中年人一声叔,其背后的意义定然不是红包不红包的事。
因他们是靠夏远山这个中介而搭上关系的,一旦他与李总认作“叔侄”,那么作为中介人,夏远山需要为他这个“关系户”向李总支付更多的酬谢,这种酬谢或许不是真金白银,但却是夏远山实打实让出的“利”。
那么夏远山让利后能获得什么呢?
给她的“弟弟”江离离喊那李总一句李叔的机会?使他有资格受李叔的照拂?
但这对他们有什么实在的好处吗?
先不说他和这李叔日后不可能有交集,他不可能“提现”,光是这句认亲,本就有客套大于真心的意味,他这个“侄儿”更多是那李总和夏远山套近乎的幌子。
李总只是表现得对他和善,但实际的和善,却是一点也没给的。
否则,那李总起码要给他一张名片、或是别的什么联系方式,好方便他“逢年过节去拜访李叔”。
所以,李总的红包只是个空头支票。
但夏远山却得为这份空头支票做出实际的回报,或许是与李叔联系更多、合作更密,或许是别的什么退让。
尤其是夏远山和那李总间,一看就知道是夏远山更占主导地位,而那李总似乎是有求于夏远山——明明是有求于人,却还抠搜吝啬、装模作样,真是虚伪。
江离离心中不屑,同时又极度骄傲——
他的“姐姐”,居然有如此实力,能让那些贵人争相巴结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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