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山再度醒来,她已经躺在酒店房间里了。
江离离坐在一边,睡着了,像小鸡啄米般,头一点一点的。
看样子是守了她许久。
夏远山无意打扰江离离,因而小心翼翼地起身。
然而,即使她刻意控制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被子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还是显得嘈杂刺耳。
于是乎,江离离醒了。
他见夏远山正欲起身,连忙上前帮忙,说:
“姐姐,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就行,你还是别起来了。”
夏远山因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无论是她的笑容,还是动作,都显得慢腾腾的。
她歉然一笑,打趣道:“我要上厕所,这你怎么帮?”
江离离一听,脸一红,也为自己莽撞的热情感到羞怯。
但他并不打算歇了帮助夏远山的心思,见女子推开被子,他忙上前帮她摆好鞋,尔后又扶起夏远山、护着她往洗手间走。
这会,轮到夏远山不好意思了。
她说:“没必要这般小心翼翼的,我没事。你回自己房间吧。”
“姐姐有没有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不想你再出事。我回沙发那等你,有什么事直接喊我。”
江离离帮夏远山关上门,却没坐回沙发。
他俯身整理床铺,将夏远山推到一边的被子理平整,被角折叠,以便待会夏远山回床。
床铺上,起先的体温还没散开。
那直达心底的热烘感,可比平日隔着衣物所感受的温度高许多……触摸那块温暖,有种直接抚摸女子的躯体错觉。
理智之弦铮铮作响,那是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的努力。
江离离当然做贼心虚,因而在听到洗手间门锁响动的瞬间,他差点跳起来,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这点德性”,这才三步做两步地来到门口,等夏远山一抬头,就对上他的注视。
江离离有些热情过度,说:“我扶你……”
“不用了。”
夏远山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她自己也需要掩饰某些不堪的悸动,于是推开男子的手,执意自己走。
她没回床上,而是到柜台拿水喝。
可手还没碰上矿泉水瓶,江离离就抢先她一步拿起了瓶子。
因男子动作丝滑到给人“快进”的既视感,再加上夏远山刚睡醒、正迟钝着,等她反应过来,江离离已经把扭开瓶盖的瓶子放进她手心,还覆手在她手上,体贴地引导她抓紧瓶身。
夏远山默然无语,喝了几口水后,对着江离离摊开手。
江离离茫然地眨眨眼,不懂她的意思。
夏远山说:“瓶盖。”
“哦!”
江离离恍然大悟,却又是个自作主张,不给夏远山瓶盖,而是主动拧上瓶盖,还主动把水放回柜台。
等他在看向夏远山,就见女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一眨不眨的专注样,看得他都有些怀疑对方是否看到他刚刚的那出情不自禁了……
他垂眸看向地板,羞赧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说着,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要把那令女子目不转睛的东西给抹除掉。
夏远山说:“没脏东西,只是觉得,你很好看,人美心善,想多看看。”
那江离离还在摸自己的脸,闻言登时摸不动了,手被焊死在脸上,眼睛也瞪得老大,正想对夏远山笑,可夏远山跨过自己走了。
他跟在女子身后,开心到声音都在发颤,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夸我。”
同个说辞,他一连重复了几遍,即使坐回了沙发,也忍不住地动来动去——他被那句简单的夸奖给夸爽了。
夏远山当然看出对方的欢欣雀跃,若照以往,她一定会“承接”他的喜悦,她会说出更多令江离离眉开眼笑的话,她会哄得江离离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今日,她不能那么做了。
看着江离离喜得坐立难安,她“毫无眼力劲”地转移话题。
“你是一路把我背回来的吗?”
夏远山自攀上男子的背就昏过去了,再睁眼,便是刚刚。
江离离闻言一愣,解释道:“背了一段距离,后来我不知道往哪走了,只好打车回来了。”
夏远山听出对方语气中的遗憾。
照他这么说,如果他知道路,那么他就真会把她从那打车都得将近半个小时的地方给徒步背回来。
看着江离离那赤诚之样,她真不知该说他是傻,还是别的什么——
夏远山不去想这“别的什么”,她收敛心神,问:“你不怕别人侧目吗?背个人招摇过市,一路上,应该有很多人都看着你吧?你不害羞吗?”
江离离仔细回想当初的情形,却发觉,当初他虽然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但他没有一点被审视的难堪后不自在。
害羞?
没有一点。
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对夏远山的担心,都是对执行夏远山意愿的肃穆,都是……被夏远山“指望”的感激。
甚至,一想到自己被夏远山依赖,他还有种飞升成仙、化作神明的伟岸与自豪感。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无坚不摧,像是有了铠甲。
可矛盾的是,他又倍感脆弱,因他为夏远山的状况而心惊胆战,夏远山就是他的软肋。
【What’s the feelings of loving someone?
Like a dog, like a god.】
此时面对夏远山的询问,他当然不好意思说那些肉麻的想法,于是扭捏道:
“当时是有好多人看我,但我没什么感觉,可能……我对旁人的注视脱敏了吧。”
夏远山不疑有他,她点点头,说:
“这样啊,真好。想当初你会因服务员的一句问话就羞怯得失语,如今在万众瞩目下还能游刃有余。我为你的成长感到骄傲。”
“这都归功于姐姐,如果不是你,我哪能成长……”
“我只是辅助,关键在于你的自主性。这有点类似于‘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小江,多感谢自己,你本人才是你最该感激的对象。”
“可你确实对我有再造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
夏远山看男子激动起来,登时歇了争论的心思。
她扭头看向窗外。
那橘红色,裂帛般的火烧云,瑰丽而磅礴地铺展开来。
当人类从地表仰望流云,是否宛若鱼群仰望浮冰?
夏远山注意到一粒飞机在云层上方穿过,暖色的光,映得机身发亮,如同流弹般在云后若隐若现。
她开始想象飞机乘客的所见所闻:
作为跃出水面的鱼,他们是否会为眼下的冰封大地震撼不已?
他们是否会幻想冰下有“鱼”正在注视他们、揣度他们的思绪?
——当明早她坐上飞机,透过舷窗而投掷下的目光,是否会与今日的注视接轨?
今日明日,明日昨日,昨日今朝。
夏远山感慨道:“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啊……”
她扭头看向江离离,问:“所以,你的原定计划走完了吗?你也唠叨了好几天了,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亲自掌厨吗?”
因江离离计划安排得紧凑,很多活动都在昨天走完了,今日便空出了一天时间。同时夏远山身体又有些不舒服、也不想再临时加活动。最终决定把上午和中午都给江离离洗手作羹汤,下午各自修整一番、准备明早的分道扬镳。
至于晚上……
夏远山原定计划是要给江离离一场惊喜的,但如此看来,她这份“礼物”,是无力送出去了。
夏远山不希望自己的意外毁了两人的一整天,可事实是——
江离离说:“没有……没时间。”
——她还是把这场假期的结尾给毁了。
关键是,江离离只是想做一件事,她连他唯一的愿望都不给他满足。
看着男子那落寞的表情,夏远山愧疚极了,她自责道:
“很抱歉拖累你了,若不是我这场意外……”
“不是姐姐的问题啦,主要是因为,我把当时买的关键食材弄丢了。想做也做不成,而且……”原本就是想取悦姐姐的胃,现在姐姐都不方便,我捣鼓吃食就没意义了。
那后半句话,江离离没说出口。
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手悄悄扭着衣角,暴露出心底的紧张和躁动。
当时为了唤醒夏远山,他想也不想就丢下手上的东西,随后对女子“上下其手”——当时满心忧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再度回想,想起当时他一手覆在女子脑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二人额头相触、呼吸交融的姿态……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做出此等无厘头的动作,如今,只是为那份莽撞、那份亲昵,感到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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