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江离离他又把夏远山弄丢了。
昨日把夏远山人丢在商场,起码还有地方找去;可今日丢了魂,他又该到哪里找?
而且,他怎么找?
昨日与其说是他到挂失点找回夏远山,不如说是夏远山通过广播找回了他。
而今日夏远山“不在”,他该如何是好?
江离离登时慌了。
他根本不知道夏远山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便是夏远山已经处在这种石化状态里好久,而他却还对此异常视而不见!
江离离急切地喊“姐姐”,试图把夏远山唤醒,可无论他喊什么,都得不到对方一点回应。而哪怕他都上手轻拍女子的脸,或是捧着女子的脸、亲密到呼吸交融,后者就是一动不动。
夏远山连眼睛都不眨,更别提回复江离离的忧虑了。
江离离的这番忙乱,以及夏远山的异样,引得路人侧目而视,甚至还有人远远站着、驻足旁观。
在围观群众里,就有起先捞黄鳝的那群孩子。
当时他们被夏远山的状态吓得慌忙逃窜,却又心生好奇,于是远远守在一边,打算看看夏远山身上的“恶灵”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其中有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小孩——就是近身捡黄鳝、并把黄鳝丢夏远山身上的孩子。
他隐约觉察出夏远山的异常和那黄鳝有关,同时又害怕这件事会发展到喊警察叔叔的程度,到时候别人都说他们住的街道“不干净”,那他身为原住民,还不得被同学们嫌弃死?
再者,街坊邻居都看到他和那“被鬼附身”的女人近距离接触过,等那些八哥八婆一番添油加醋,传到他爷他爹耳朵里,他还不得被扒层皮下来?
一想到这些后果,小孩登时不敢不作为了。
但他没有足够的勇气上前,尤其是,好多人都在看着……
小孩又像先前捡黄鳝时那般,再度鼓动同伴和他一起去。
“喂,我们去把那鳝鱼捡回来吧。”
同伴翻了个白眼,不解又不屑,问:“为什么?都死了,还能玩什么?”
小孩愣了一下,坚持道:“死了也能玩啊,你捡不捡?到时候我捡了你别找我要。”
“切,谁稀罕一条臭鱼干,我才不要呢。要捡你自己去捡。”
“你真不要?到时候你别后悔!”
“不后悔就不后悔,一破鱼而已,你还当宝了?”
小孩见同伴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真是又羞又恼,脸庞脖子通红,像个火娃一般气呼呼的。
但他气归气,没了同伴的支持,他终是不敢上前去。
于是犹犹豫豫,一会看看那手足无措的江离离,一会瞅瞅那灵魂出窍的夏远山,一会又瞄瞄那死得梆硬的鳝鱼。
路上人来人往,大多数路人都会对那对异样的男女侧目,但无人上前。
这些路人中,有不少是小孩认识的熟人,其中有些还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
看着平日在家,连村口的狗和某条流浪狗自由恋爱的事,他们都要横插一脚出谋划策,如今正是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亲戚们却都默不作声,那小孩不解又不满。
他心中急得要死,翘首以盼,祈祷来个“英雄”,好帮他把那死鱼干给拎到一边去。
盼着盼着,他就看到自己老姐骑着小电驴过来了。
小孩本就做贼心虚,一见老姐过来,登时以为她是来找他算账的。具体是什么账,小孩也说不清。反正是当即腿一软,头一扭,跑了。
至于那鳝鬼上身的陌生女人,早被他抛之脑后。
然而,或许某种缘分使然,小弟跑了,那老姐却站了出来。
其实小孩称为老姐,那姑娘却真不老,十六七岁的样子,甚至都没到骑小电驴的合法年龄。
姑娘路过江离离身边,好奇地瞄了夏远山一眼,随口道:“怎么了?”
那江离离正六神无主,见有人询问,如实描述他的所见所闻。
姑娘听说黄鳝,眉头一皱,猛然想起自家老弟起先离家时就说要来捞黄鳝。
她下意识看向路边那群小孩,认出那是弟弟的狐朋狗友们,其中有个小孩还拿着自家的抄网。显然,那抄网就是弟弟为了捞黄鳝而从家里拿出来的。
姑娘看了几圈都没发现弟弟,当即把小电驴停在一边,向小孩打听弟弟的事。
听说在他们捞鱼时夏远山上前询问过,姑娘点点头。
听说自家老弟用黄鳝砸夏远山时,姑娘眉头一跳。
听说老弟一看到自己现身就逃跑,姑娘皮笑肉不笑。
——合着她随便出来遛个弯,都能遇到自己魔丸弟弟的烂摊子啊。
关键是,现在弟弟跑了,那烂摊子她不收,谁来收?
姑娘心中怒骂弟弟千万遍,能做的,也只是来看看弟弟的“受害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她走向夏远山,路过那条死鱼干时,随意抬脚一踢,就把鱼干踢回下水道。
也不敢透露“内幕”,关心道:“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
江离离下意识重复:“她会被什么吓到?”
姑娘猜测是黄鳝,但又觉得这个答案未免令人匪夷所思,于是摇摇头,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看她的样子,很像那种被吓傻了的人……要不然我帮你们打120吧。”
姑娘虽然有心相助,但能做的也不多,除了帮他们喊急救,再多的也无能为力。
江离离一听姑娘提议,登时反应过来。
起先关心则乱,只顾着“叫醒”夏远山,却忘了找专业人士——虽然夏远山没流血没受伤,但身体有异,找医生总比他们乱折腾的好。
江离离不知姑娘是在为弟“赎罪”,十分感动于那姑娘的好人好事,因而感谢连连。
就在那姑娘与接线员沟通时,江离离突然感到夏远山挣了一下,虽是细微之间,可于江离离而言,却无异于一场地动山摇。
他惊喜道:“你醒了!你还好么?”
语罢,就屏息敛声,生怕错过女子的任何反应。
夏远山呜咽了一声。
她猛吸一口气,像是窒息之人重新呼吸,像是假死之人再度回生。
尔后如梦初醒般看了眼面前的两人,闭上眼,哑声道:“走。回去。”
那声音之嘶哑,宛若百年不曾开口说话般,听着涩然刺耳。
夏远山身子软了,她虚弱到站都站不稳,若非江离离即使揽她入怀,她真会跌倒在地。
江离离为女子的苏醒而欣喜不已,回道:
“我们喊了救护车,医院会来接我们的……”
话未说完,就见夏远山皱起眉,显然是对去医院一事感到不悦。
江离离登时止住话头,茫然道:“你不想上医院吗?”
那姑娘正向接线员报告夏远山的最新状况,闻言连忙和对方转述当事人的想法。
接线员向姑娘表示,如果当事人不愿意,他们也无权把病人架上救护车,随后请姑娘和病人统一想法后再做安排。
挂断电话后,姑娘和江离离一般,都陷入无措中。
而那最脆弱,却也是旁人无法奈何的夏远山揪着江离离的衣服,固执地重复:“走,回去。”
原来因起先姑娘一脚踢开那黄鳝干,夏远山终于不会被【死亡】正面威慑,她这才从冻结状态里勉强恢复。
但因心知不远处的下水道里,还有一群黄鳝在沸腾,她终是没能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如今除了重复些简单的词条,她也做不来更进一步的自保。
江离离定定地看着夏远山,女子的碎发轻摆,让观者有种被刺挠了的焦躁感。
他也不追问夏远山的意图,更不试图改变对方的决意,而是帮她把刘海别在耳后,随之拜托好心姑娘扶住夏远山,他要背夏远山“走,回去”。
姑娘目送江夏两人离开后,就气势汹汹地走向魔丸弟弟的狐朋狗友,在小孩敬畏的目光里,她鼻子一哼,一把扯过自家的抄网,心中打定主意,回家就把那惹是生非的弟给打成窜天猴。
路过下水道时,姑娘心念一动,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有几条黄鳝在水面游弋。
细长的身段,一摇一摆,扭出S形的曲线,看着煞是随性自在。
谁能想到,在这阳光照射不到、人类懒得关注、满是垃圾的地方,居然存在着如此有活力的生命。
起先被她踢进来的黄鳝干好巧不巧挂在水泥壁的凸起上。
姑娘用抄网拨下鱼干。
死鱼砸进活鱼群里,活鱼遭到惊扰,开始疯狂扭动。
莫名滑稽。
姑娘见此,漫不经心地想:
“怎么会有人怕黄鳝怕成那个样子?又不咬人,而且黄鳝那么好吃,为什么要怕黄鳝呢?可惜下水道太脏,要不然就能红烧黄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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