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差到李睦踏着“太子爷千岁”声走进屋子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但我可不傻,像模像样学着小桃胡乱行了个礼,这大概是没错的吧。
没成想,李睦古怪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你如今竟也行礼了?”
我竟也行礼了?难不成我以前不同他行礼?他不是太子吗?莫非我是这宫里的娘娘,位份还不小的那种,便可仗着辈分和位份免了这礼。
想是这样想,我可不敢问他,以免暴露了自己现在啥都不记得。
记性,是现在的我的最大弱点。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我是不会傻乎乎问的。
敌不动,我便不动。
不过,身体还是诚实地直了起来,听他那意思,我是不必行礼的,那还是不要露出破绽为妙。
想着,我挤出一抹假笑,抬头看他:“给太子行礼是基本礼数,马虎不得”
他见我这样,像是见着了鬼。惊吓、欣喜、疑惑,好几种表情接连出现在他长得不错的脸上。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出花来,最后,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我,我笑得,有那么丑吗?
李睦走了,我让屋里的丫鬟们出去各忙各的,不必管我。待她们将门关好,我拉着小桃到床前的圆桌边:“小桃,你坐”。
她打量着我,似乎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公主,您——又记不得了?”
又?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等她接着说。
小桃回头张望了一圈,确定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后,向桌前俯身靠向我,低声说:“公主,您是南夏的公主,刚刚那位是北朝的太子李睦……”
在人生地不熟的这个鬼地方,还好有从小伴我长大的小桃在身边,她讲述了整整一个时辰,我大抵清楚了我是谁、我从哪来、来这干啥,极大安抚了失忆带给我的强烈不安。
说起来故事也不复杂,甚至有些狗血。
两个月前,太子李睦在南夏遇刺落水,相宜郡主恰巧路过救了他。
要说我和相宜真是从小到大一以贯之的八字不合,在情窦初开这档子事上也稳定发挥。李睦来求亲时,不知因为他是相宜喜欢的男子还是我真是个颜狗,总之我就这么明晃晃地一见钟情了,
据小桃说,我当时在花园看见李睦,两眼发直,呆了好一阵儿,连她唤我回神都听不见。
后来,听说他要带相宜回北朝,我死活闹着要跟着来北朝游历,父王母后招架不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我便悄悄带着小桃来北朝了。
照小桃的说法,我应当是极其喜欢李睦的,毕竟为了他,我连父王母后都不顾,一国公主就这样狼狈地出来流浪了。
回想方才李睦来时见到他的模样,确实算顶好的。南夏的男子大多温润儒雅,少有李睦这般,高大剑眉,又好似带了点孩子气。
可为什么我记得小桃记得父王母后甚至记得死对头相宜,却独独不记得这个让我不惜远走他乡也要追来、爱慕至深的李睦呢?
我问小桃,小桃也不知道,只说我看起来像被相宜要嫁李睦的消息刺激到了,婚书拟定的第二天起,我便一日复一日地忘事。
起初还是问她怎么能趁婚书未定截胡李睦,后来问她李睦是谁,最近已经开始问自己是谁了。
问她的周期也越来越短,起初是七日,后来是五日,最近则三日便问一遭。
小桃的话让我深感不妙,既然李睦已经订婚,忘了这桩孽缘倒是好事,但渐渐忘了自己可真是坏了大事。
为今之计,只有快快收拾行李回到母后的怀抱,让父王替我寻遍天下名医治一治病才好。
事不宜迟,我招呼小桃:“小桃,快,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小桃古怪地看着我:“公主,您…不想抢回太子了嘛?”
还抢个啥,我连他这号人都不记得了,纵使曾经海誓山盟,也都过眼云烟了。
更何况,我只是个死皮赖脸在他家蹭吃蹭喝贴着他不放的单相思小迷妹。
“既然我已忘了李睦,便放手罢,成全他与相宜。小桃,本公主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生怕小桃不信,我还故作怅然,装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小桃见我不似作假,犹豫半晌,开口:“公主,小桃再信您一回,这次我们回家,您可不要再半路做傻事。”
“再做傻事?”我疑惑一问,竟从小桃嘴里听到了惊掉下巴的故事!
忘事后的我竟曾用回家做借口骗小桃放松警惕,趁她不备,偷偷殉情。
还好李睦的弟弟路过水池,将我捞了上来。否则如今的我,可能已经化作北朝皇宫的女水鬼,夜夜在池边索命吓人了。
没吓成北朝人,倒吓到了小桃。
我虽被救起,却因受寒高烧在病榻昏睡不醒,小桃日夜不眠地守着,终于守得我好转,今日能下床走走。
而那即将大婚的李睦来我房中,自然也是因我大病初愈。好歹是邻国公主,更是未婚妻相宜的远房表妹,总得做做样子探望一番。
脑子里因缺失记忆而混乱的千思万绪,这下终是豁然开朗。
只是没想到,我竟对那李睦爱到这地步?为他殉情?
真没用,不就是男人嘛,南夏遍地好男儿,还差他一个李睦?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小桃早已为我打点好出逃路线,她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又悲怆地跑去殉情。
“我的小桃,你家公主有这么脆弱吗?”看着小桃因紧紧挽着我胳膊导致肩上的包袱不断滑落,我无奈地问。
“有…”小桃心里默默补了句,虽然这“脆弱”是从见到那位太子爷开始的。
北朝的皇宫不似南夏那般亭台楼阁好不惬意,全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弯弯绕绕的小巷,若没有小桃,我定是要在这迷宫里转晕过去。
好在,胜利就在前方。
穿过第十五座宫殿时,小桃低声告诉我:“公主,穿过长达殿就到宫门啦,马车停在暗巷,等会儿得委屈公主速速藏身马车密格”
“放心吧,没问题”我兴奋地拍了拍胸脯。
小桃的安排着实妥当,寻得这条畅通无阻的逃跑小路,计划出奇顺利,有机灵靠谱的小桃在身边,我甚是安心。
想到即将回家,我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选择如此狼狈的方式回家,实属无奈之举。
在北朝一住月余的南夏公主,前几日还缠着太子学画,一场风寒后突然要离开,任谁都会起疑。
失忆的公主…待在别国…若被北朝皇室得知,别有用心之人谋算一番,别提公主千岁了,千条命都不够活的。
自己死了也便罢了,若是拿我做人质要挟南夏…届时,可就没有什么万民爱戴的南夏公主,只余千古罪人、红颜祸水——
史书云:公主为爱偷赴敌国,反成敌国掠南夏之利器,挟公主以令国主,遂南夏亡,公主卒。
失忆的秘密,我和小桃知道就够了。
回家的路亦是,我和小桃同行,足矣。
“为何推她入水?”快步小跑着,一阵冷冽男声随风灌进我耳中,小桃也听见了,忙拉着我停下,就近躲进一处黑影里。
老天爷,我可不想偷听什么皇家秘闻,只想保住小命速速脱身,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捉弄我啊!
我心中暗暗祈祷,若不是小桃挽着我,恨不得抬手将耳朵捂住,避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另一女声还是盈盈传来:“相宜不明白二皇子在说什么。”
我和身旁的小桃面面相觑,小桃瞪大了眼睛看我,我想我此时的神情应是和她一模一样。
相宜可是要嫁太子的人,怎地半夜与二皇子密会,听起来还干了什么坏事,被对方抓包。
“不必狡辩,那日分明见你二人在池边私语,而后推她入水。”男声平静,却有力控诉着眼前人做的坏事,“她是你妹妹,你怎敢…”
这下我和小桃更面面相觑了,北朝皇宫里,能与相宜姊妹相称的,除了我还是我。
结合前几日我落水被李睦弟弟见义勇为之事,不难猜到,两人口中的“她”,应当就是我这个大冤种。
原来我不是故意支开小桃殉情自杀,而是赴约相宜,被她摆了一道?
这个相宜,从小到大都爱做坏事。
小时候模仿我穿衣起居,表面与我交好,实则我喜欢的她都要,起初我不以为意,一来本公主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给她便是,二来我们关系亲近,赠她又何妨。
谁知再长大些,她开始变本加厉,不仅模仿我给百姓施粥赢民心,还将我的诗画带走,微服结交状元郎。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此人的斑斑劣迹?
还得感谢自己这贪玩的性子,某次出宫恰在茶楼听了个墙角,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浇灭了对她最后的信任。
世人皆知,南夏公主同相宜郡主的情谊无双,甚至相宜郡主的头衔也是公主为她求来。见郡主如见公主,怠慢不得,否则公主定要降罪。
那曾经欺负郡主的长兄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年少无知时捉弄小妹,被公主气冲冲痛扁了一顿。
只是不知,相宜的胆子何时竟长得这般大,来了北朝竟敢杀公主。
回想这么多年,我对她顶顶好,哪怕心灰意冷后单方面绝交,也只是窝囊地赌气不见她。如果非说什么事情得罪了她,细数,怕只有跟来北朝这一件了。
唉,恋爱脑真可怕。
我是,相宜也是。
脑洞小短篇,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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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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