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心不在焉地暗自感慨恋爱脑的可怕,锐利的女声突然刺进耳朵。
相宜拔高了声音,像是被对方的言语刺激到:“不!不是她!我救的太子,太子心心念念报恩的人是我!他睁眼看到的是我!不是她!不是…”
“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分明是她救了皇兄…”
诶,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宜和太子佳偶天成,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邂逅佳话在南北两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桃白日里讲至兴起,还给我来了两句孩童传唱的歌谣。
现下听他们的对话,这意思是,太子是我救的?相宜不过是趁我着急回宫捡了个漏?
那太子为了报恩前来南夏求娶又算什么?算找错了人?
话本里的狗血情节人人都爱,可真有一日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只觉五味杂陈。
更要命的是,事件的主人公,我本人,已离奇失忆,啥也记不起来了。
晚风拂过耳畔,带来丝丝凉意。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想来那两人也担心悄悄碰面易徒生事端,没一会儿,相宜见对方找茬,不愿过多纠缠,找了个借口便拂袖而去。
批判对象走了,言语间正义凛然的那二皇子自然也不再多留,跟着隐入夜幕之中。
环顾四周无人后,我和小桃从阴影里走出。
“怪不得公主第一眼看太子便失了魂…”小桃表示理解,并投来同情的目光,“原来是公主救的太子…”
我眼皮跳了跳,看来恋爱脑的标签已在小桃心中根深蒂固,必须挽回点形象:“木已成舟,谁救的已不重要。他们即将大婚,也算阴差阳错成就一段姻缘。”顿了顿,又开口道——
“我们回家,便是最好的结局。”
小桃若有所思,似乎还在回味方才听墙角听来的八卦。我无奈拽她胳膊:“走啦!”,继续朝宫门方向快步走去。
早年出宫玩,便听茶楼说书人说过,眼皮跳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
上一秒我们还在为看到马车激动不已,下一秒便从黑暗中冒出一堆火把。
李睦领着三两亲信,负手对着我冷冷开口:“公主这是准备去哪?”
我心思一转,沉稳开口:“大病初愈,随小桃出来散散步。”没等他追问,我又补充,“刘姑姑曾帮过小桃,听闻她要归乡,小桃特来送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想再次感谢我这贪玩的性子,那么多次出宫,插科打诨能力可不是白练的。
马车里的人原本大气不敢出一声,听到我的说辞后,掀开车帘,开始配合演戏:“小桃?!”
远远望见小桃,她由惊转喜,继续道:“好小桃,有心了。”
“刘姑姑大恩,小桃无以为报。”小桃顺势摘下肩上的包袱,走近马车递给车上人,“这些是公主赏小桃的,小桃人在深宫,鲜有用处,姑姑路上舟车劳顿,留着傍身罢。”
两人边说还不忘边抹眼泪,演了一出情真意切的送别大戏。
她们演得真切,我都快看哭了。
李睦却恍若未闻,目光死死地落在我身上,恨不能将我看穿。
逃跑计划就此宣告失败。
在李睦的“护送”下,我回到十五座宫殿外的出发地,洗洗睡了。
次日,相宜入我房中,一口一个妹妹地叫我。
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想演一出姐妹情深,好巩固她重情重义的知心大姐姐人设。
直到她开口,企图试探我是否记得落水真相,我方知她的真实用意。
“妹妹日后切忌贪玩,你失足落水,大家都担心得紧。”
好一个失足落水,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给我扣上贪玩的帽子。
想起昨夜听到的话,想起过往种种,我忽然有些倦了,再也不想容忍她的小聪明。
我捻起茶杯,抿了口,淡然开口:“哦?本公主倒记得不是失足,好似…”故意顿了顿,再道,“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一把。”
她听我改了自称,黛眉微蹙。听完后半句,脸色更是不自觉微变。
不过,毕竟是心思活络的相宜,她很快整理思绪,佯装关切地问我:“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推南夏公主!”
若是她当场承认,我还敬她是条汉子——哦,不对,敬她是个妹子。
现下她还装无辜,实在让我心寒。
相宜啊相宜,相伴长大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那么一秒,真心将我当朋友、当家人?
这些年哄我骗我便罢了,模仿我窃我所爱也罢了,如今欺我杀我,这回未遂,日后是不是要再谋算二回三回?
我忽然有些恍惚,究竟小时候那个说要一辈子与我作伴的小姑娘是相宜?还是眼前这个惺惺作态之人…才是相宜?
是她向来如此,还是因什么缘由变了?
身在局中,我实在看不分明。
我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她面前,贴近她的耳朵:“是你啊…相宜郡主,本公主的好姐妹。”
她听到我刻意一字一字重音强调的“好姐妹”,眼睫轻轻一颤。
半晌,她扭过头来看我,似乎很难接受我还记得的事实。直到在我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破绽,她终开口:“你…怎会还记得…明明中了蛊…”
相宜是南夏有名的才女,说她聪明罢,此时又笨得有些可爱。
我不过装了些气势,她便不打自招,开始自曝。
中蛊?看来我的失忆并非偶然,竟是她所为。相宜你…此前小打小闹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也便罢了,何时竟变得如此狠毒?
我再次虚张声势,试图套出更多信息:“有何诧异的,本公主身边奇人异士甚多,你的那点蛊,不在话下。”
“不!不可能!中了这情蛊,唯有与母蛊宿主相爱并成婚才能解,否则会渐失记忆,直至在其大婚之夜死去…”她果然中计,一直不可置信地念着不可能,“太子将与我成婚,你怎么可能解蛊…不可能…不可能…”
我闻言也心中暗惊,比她更不可置信。
完全顾不得她说的什么不可能,唤来小桃将她打发走了。
方才听她说给我下蛊,我脑子便已经嗡嗡的。现下得知不解蛊会死,更是脑中一片混沌。
母蛊在太子身上,让心心念念报恩的他爱上我,或许可以略施小计徐徐图之。
可成婚…他俩婚书早已昭告天下,一月后完婚,小桃说我自那日后多轮失忆,算算日子,离大婚——
不偏不倚恰剩十日。
光是“十日让男子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爱到愿意退婚”便颇有挑战,偏生我还隔几日便忘事。
不仅忘却李睦对我的态度究竟如何,每轮还得耗费好长时间补课。
纵然我拼命挣扎,后日醒来,一切又会从头再来。教我如何力挽狂澜?
这情况,着实棘手。
这个坏相宜,真是会找麻烦。
“公主——公主——”小桃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见我回神,她疑惑地问:“公主,您怎地心不在焉?可是郡主同你说了什么?”
看见小桃站在眼前,我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
身为南夏公主,我的背后,还有一整个南夏!小桃能找人带我逃跑,定然也能联系到人寻药。
思及此,我环顾四周,确认房中再无旁人,低声同小桃开口:“小桃,你知道如何联系南夏暗卫对吧?”
见小桃点头,我继续说,“替我查一种情蛊的解药——中蛊之人,不与心爱之人成婚会失忆至死。”
小桃闻言,惊得几近失语,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艰难开口:“公主…您…莫不是中了这蛊…”
我凝重地抿嘴点头。
对,本公主就是这个中情蛊的倒霉蛋。
虽然不晓得是何时没注意中的蛊,但现下终是来不及追究了,尽快解蛊才是关键。
小桃见我默认,两颗葡萄大的眼睛瞬间眼泪汪汪,马不停蹄向门外飞奔,转身时还差点绊了脚。
到门口又定了定,抬手擦了擦眼,换成小碎步,快步小走找人寻药去了。
都说狡兔三窟,等药期间我自然也不能歇着。要是药没寻到,人没了,父王母后得多伤心。
解药与解母蛊,得双管齐下。
眼下解母蛊有两大问题:一来,李睦不爱我;二来,我三日便失忆。
第一个问题应当好解。
昨夜逃跑,李睦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明,看得出有些关怀——只是不知这关怀,是担心一国公主在他宫里丢了,还是不掺私心地担心我本人。
回想昨夜,虽逃跑失败,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听墙角得知了诸多真相,或能凭“曾救太子一命”引他助我。
至于第二个问题…
我行至案边,开始奋笔疾书。
记下来!通通记下来,待下回醒来,让小桃提醒我看!
现下时间宝贵,我只草草记了三两关键信息。写毕,我起身从书架角落捧来一方小匣子,取下头上的簪子,旋转簪上的圆珠,扭出一截精巧的钥匙锯齿。
等等!这动作我怎么做得行云流水,好像做过很多遍一般?
我摇摇头,继续手头将钥匙插入匣子锁头的动作。当下来不及纠结什么莫名的熟悉感,保命要紧。
匣子打开,欲将宣纸放进去的我瞬间惊呆——
这小小的匣子里,竟已堆了数张宣纸。
每张宣纸上都密密麻麻写了字,字里这些信息,均是此前忘事的自己留下,给此后记忆空白的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