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绷的神经和伤口的隐痛中缓慢爬行。齐明深强迫自己闭眼休息，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交通指挥中心的蓝图、巡逻间隙、监控盲区……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组合、又被打碎重来。苏雅提供的计划听起来可行，但实际执行起来，任何一个微小的纰漏——一个提前返回的保安，一个未被标注的移动探头，甚至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能信任苏雅吗？到目前为止，她的行动都在帮助他。但她展现出的能力、狠辣以及那份过于镇定的神秘感，总让他心底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张昌明信任她，但这份信任是基于过去，而“花园”的腐蚀无孔不入。
还有小刘。那份详尽到惊人的资料，是福是祸？小刘的技术确实出众，弄到这些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太快了，太顺利了。会不会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一个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的陷阱？
各种猜忌和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思绪。但他没有选择。就像在悬崖边行走，后退是死，停下是死，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沿着那条纤细的、可能随时断裂的绳索，走向对面。
他必须赌。赌小刘的忠诚，赌苏雅的立场，赌自己的判断和运气。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远处的天际线似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苏雅从里间走出来，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运动服，头发利落地挽起，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她手里拿着两个沉重的帆布包。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
齐明深挣扎着坐起身，肋下的剧痛让他吸了口冷气。他接过苏雅递过来的一个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类似的黑色作战服、一双软底鞋、一套攀爬用的抓钩和绳索、几个烟雾弹和震撼弹、一把□□19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夹，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热信号屏蔽布。装备的专业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换上。你的伤怎么样？”苏雅问，自己已经开始快速检查武器。
“死不了。”齐明深咬着牙，开始艰难地换衣服。止痛针的效果还在，但大幅度的动作依然如同酷刑。
苏雅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没说什么，只是从医疗箱里又拿出一支特效止痛剂递给他：“必要时用。但会影响反应速度，自己权衡。”
齐明深接过，慎重地放进贴身口袋。
两人迅速装备完毕。苏雅最后检查了一下卫星电话和一个小型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指挥中心周边的实时监控画面，不知她如何获取的），低声道：“外围暂时安静。我们走。”
他们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通过安全屋卧室的窗户，利用抓钩悄无声息地降落到楼后另一条更偏僻的小巷。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摩托车停在那里。
“戴上。”苏雅递给他一个头盔，自己跨上驾驶位。
引擎低沉地轰鸣一声，摩托车如同暗夜中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尚未苏醒的城市街道。苏雅的驾驶技术极其精湛，专挑监控稀疏的小路，速度却丝毫不慢。冷风扑面，让齐明深的头脑保持着一丝冰冷的清醒。
交通指挥中心位于城市相对核心的区域，是一栋独立的现代化大楼，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如同城市交通的大脑。越是靠近，齐明深的心跳越快。他能想象那里面的戒备森严。
在距离目标还有两个街区时，苏雅将摩托车拐进一个废弃的停车场。两人下车，徒步接近。按照计划，他们将从西侧的设备通道潜入。
躲在一处阴影里，苏雅再次拿出平板，屏幕上是指挥中心西侧外墙的实时热成像图。两个红色的身影（保安）正沿着既定路线缓慢巡逻。
“巡逻间隔四分五十秒左右，和小刘给的资料基本吻合。”苏雅低声道，目光锐利地计算着，“下一个空档……就是现在！”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窜出，猫着腰，利用绿化带和建筑物的掩护，快速接近西侧外墙那个不起眼的、标有“设备检修”字样的金属门。
苏雅拿出一个看起来像□□的电子设备，插入门锁。屏幕上代码飞快滚动，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
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侧身闪入，齐明深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门内是一条狭窄、布满各种管道和线缆的通道，空气中有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照。这里就是大楼的“血管”和“神经”所在。
“跟上，保持安静。”苏雅打了个手势，率先沿着通道向前走去。她的步伐轻盈而准确，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齐明深忍着痛，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警惕地注视着前后。
根据图纸，他们需要沿着这条主通道前行大约五十米，然后找到一个向上的维修井，爬升两层，才能进入大楼内部的三层区域。
通道内并非完全无人。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机器嗡鸣声和隐约的脚步声（可能是夜间值班的维修工）。每次听到动静，两人都立刻寻找最近的掩体（巨大的管道或设备箱）隐蔽，屏息凝神，直到声音远去。
有惊无险地前进了三十多米，图纸上标注的维修井就在前方拐角处。
突然，苏雅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齐明深立刻贴墙蹲下，握紧了手枪。
前方拐角后，传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妈的，夜班真是熬人，这破空调泵又有点异响，还得来看看……” “知足吧，总比出去巡逻强。这鬼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是两个维修工！
怎么办？后退？来不及了！躲起来？拐角后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掩体！
声音已经到了拐角！手电光柱已经晃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齐明深目光扫过头顶，看到一根粗大的冷凝水管。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向上一跃，双手死死抱住管道，身体紧紧贴了上去，同时用眼神示意苏雅。
苏雅反应更快，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面一滑，缩进了一个极其狭窄的、两个大型设备之间的缝隙里，阴影完美地吞噬了她的身影。
两个穿着工装、拎着工具箱的维修工打着哈欠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手电光随意地晃动着，其中一个的光柱甚至从齐明深紧抱的管道下方扫过，差点照到他的脚！
齐明深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伤口因为用力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汗水从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幸运的是，两个维修工似乎困倦不堪，并没有仔细查看周围，抱怨着从他们下方走了过去，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齐明深才敢缓缓松开手，轻盈地落回地面，几乎虚脱。苏雅也从缝隙中闪出，对他投来一个略带赞许的眼神。
两人不敢耽搁，快速冲到维修井口。井口盖着沉重的格栅盖。苏雅用工具撬开卡扣，两人先后爬了进去。
维修井内是冰冷的铁梯，垂直向上。攀爬对于齐明深受伤的身体来说是巨大的考验。每上升一阶，肋部都如同被刀割。他全靠意志力支撑。
终于爬升了两层，根据图纸判断，他们应该位于三楼管道层。苏雅小心地推开头顶的另一处格栅盖，露出缝隙观察了片刻，然后率先爬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安静的内部走廊，铺着地毯，灯光柔和。这里已经属于办公区域。根据图纸，备用数据终端机房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隔壁就是监控室！
时间紧迫！巡逻保安随时可能过来！
两人压低身体，快速而无声地沿着走廊向前移动。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擂鼓。
终于，一扇标着“307 - 备用数据机房”的门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
苏雅再次拿出□□。这一次，门锁似乎更复杂，破解花费了十几秒。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齐明深紧张地注视着走廊两端，手枪握在手中，手心湿滑。
“咔哒。”门锁终于开了。
苏雅轻轻推开门，里面是黑暗的，只有机器指示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一股冷气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闪身进入，反手轻轻关上门。
成功了！第一阶段潜入成功！
机房内排列着数排机架，服务器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房间中央有一张操作台，上面放着几台显示器和一个键盘。
“就是那台终端！”苏雅指着操作台最右边一台看起来略显老旧的电脑，“快！时间不多了！”
她迅速坐到终端前，开机。齐明深则守在门后，耳朵紧贴门板，监听外面的动静。他的目光快速扫视机房内部，确认没有其他人员。
电脑启动速度很慢。古老的硬盘发出嘎吱的声响。
每一秒都让人焦灼。
终于，屏幕亮起，出现了古老的命令行操作界面。
苏雅迅速插上那把07号储物柜的钥匙（它实际上是一个特制的U盾）。然后，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连串复杂的命令。
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滚动。
齐明深紧张地看着她，又不断看向门口。走廊外依旧安静，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人不安。
“访问节点认证通过……密钥验证通过……”苏雅喃喃自语，额角渗出汗珠，“正在接入数据流……寻找隐藏扇区……”
屏幕上的代码变成了不断滚动的十六进制数字洪流，看得人眼花缭乱。
“需要动态密码了！”苏雅突然说道，眼睛紧盯着屏幕上一个突然跳出的、不断闪烁的光标提示符。
她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动，似乎在快速心算着什么。几秒钟后，她输入了一长串字符。
“密码验证通过！”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开始提取数据碎片！”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1%... 2%...
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显然，从庞大的监控数据流中精准找出那些被刻意隐藏和加密的碎片，并重新组装，需要时间。
齐明深看着那缓慢蠕动的进度条，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太慢了！远远超出预期！原计划拿到数据就立刻撤离，但现在……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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