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蹲在通风管道里,鼻尖前两厘米就是警报激光网。
红蓝光线在黑暗中交错,像给死人验尸的扫描仪,在金属管壁上切割出几何形的光斑。他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第七代安防系统,采用视网膜追踪技术,理论上连只蟑螂爬过都会触发警报。可惜设计者忘了,通风管道的合金材质会干扰红外感应。左耳的黑耳钉随着他歪头的动作闪过冷光,像黑暗里突然睁开的第三只眼。
"嘀嗒"。
汗珠顺着下颌砸在金属管壁上。下方五米处,三个清洁机器人正匀速滑过,它们的球形关节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前面那个机器人的清洁槽里还卡着半块记忆晶片,晶片边缘已经氧化发黄——看来定价局的基层员工最近没少偷偷贩卖废弃记忆。江渊无声地笑了,指尖弹出一枚微型干扰器。
"晚安了铁皮棺材。"他对着僵住的机器人吹了个口哨,干扰器精准落入充电口,"记得做个被格式化的好梦。"
三具机器人眼中的蓝光同时熄灭。
记忆储藏室的门禁系统泛着病态的蓝光。江渊把掌心按在生物识别屏上,屏幕红光扫过他虎口的薄茧——那是长期操作记忆提取仪留下的勋章,也是定价局前高级架构师的职业证明。
"权限确认,欢迎回来,江博士。"机械女声响起时,他嘴角抽了抽。七年了,定价局居然没注销他的最高权限,看来陆执那家伙当上首席后也没多勤快。
冷藏柜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排排冰冻的棺材。每个晶片槽位都标着血红的分类码——绿色是"愉悦记忆",蓝色是"专业技能",紫色是"无用日常"。而α级,黑底红字,定价局的最高机密:"危险记忆,禁止读取"。
江渊的指尖在"α-009"上悬停了一秒。晶片表面结着霜,摸上去像块冰,但他知道里面封存的是什么——十五年前那场"实验室意外"的真相,母亲临终前嘶吼着要他"记住"的碎片。定价局把它归类为精神污染,可对他来说,这是世上仅存的,真实的东西。
"妈,"他对着晶片轻声说,"今天咱们回家。"
警报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整层楼的应急灯瞬间血红,机械闸门轰然坠落。江渊啧了一声,把晶片塞进耳钉后的暗槽,转身时已经拔出绑在大腿外侧的脉冲枪——然后僵在了原地。
所有出口都被武装无人机堵死了,这很正常;三十秒内会有二十个警卫冲进来,这也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站在主控台前的那个人。
陆执穿着定价局全黑制服,银穗肩章被警报灯染得猩红。他摘手套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要让人看清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如何一根根从皮革里抽离。江渊喉咙发紧——这混蛋绝对知道这个动作能让他想起什么。
"根据《记忆安全管理条例》第37条,"陆执的声音比制冷系统还冻人,"我有权对窃取三级以上记忆数据的罪犯就地处决。"
江渊突然注意到陆执的站姿——左脚微微前倾,右手食指虚扣在扳机上。七年前的习惯,一点没变。
"哇哦,背得真熟。"他歪头,让警报灯的红光淌过自己琥珀色的瞳孔,"那你记不记得《条例》第42条?‘执行员对α级记忆接触者需立即上报’——"他猛地压低声音,"可你关了对讲机,陆首席。"
陆执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后来江渊复盘时认为,陆执当时确实是要开枪的——如果他没有突然偏头躲过背后射来的麻醉弹的话。
"操!"江渊猛地扑向冷藏柜后方,三发子弹擦着他后颈钉进金属柜门。陆执的枪口还冒着烟,但眼神已经变了——那不是看罪犯的眼神,是看突然闯入的鬣狗的眼神。
"谁准你们行动的?"陆执冷冰冰地问突然出现的武装小队。领头的小队长脸色煞白:"局长直接命令!说您可能...可能对目标存在情感干扰..."
江渊差点笑出声。情感干扰?陆执?那个被定价局洗得比漂白剂还干净的"无垢者"?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陆执的左手突然按住江渊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颈椎。江渊在疼痛中嗅到一丝违和——陆执手套下的皮肤烫得反常,像在发烧。
"你..."
"闭嘴。"陆执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们给你注射了纳米追踪剂,现在你全身的生物信号都在总局屏幕上跳探戈。"他的拇指突然擦过江渊耳后的皮肤,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老地方,自己处理掉。"
江渊瞳孔骤缩。这道疤是他们在训练营时,陆执用手术刀给他取的定位芯片留下的。他不可能记得。除非——
陆执突然调转枪口,一枪打爆了小队长的通讯器。
混战开始得莫名其妙。江渊看着陆执像台精密机器般撂倒自己人,脉冲枪每次嗡鸣都精准命中某个武装人员的膝关节——定价局培训出来的完美武器,连叛变都这么有效率。
"你他妈发什么疯?"江渊撞开某个想偷袭陆执的警卫,反手用枪托砸晕对方时,感觉虎口震得发麻。
陆执没回答。他扯着江渊的领子把人拽进某个突然开启的应急通道,江渊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眼前发黑。
"听着,"陆执的呼吸第一次乱了,"α-009记忆链接着定价局核心数据库,他们在你身上装了追踪..."
江渊突然抓住陆执的左手腕。那只永远戴着手套的手,此刻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记得。"江渊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你他妈明明记得我。"
通道尽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陆执突然掐住江渊的后颈,把他按向自己——
这是个近乎撕咬的吻。
江渊尝到了铁锈味。可能是他的嘴唇被陆执的牙齿磕破了,也可能是陆执的——这个吻太凶了,像要把七年的空白都补回来。分开时陆执的睫毛在警报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江渊突然发现他右唇角那道疤还在。
"从通风管道走,"陆执塞给他一张磁卡,声音已经恢复冰冷,"别回头。"
江渊想说什么,但陆执已经转身走向追兵。他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举起配枪,突然想起七年前最后一次任务,陆执也是这样对他说"别回头",然后独自走向爆炸的火光。
通道闸门轰然关闭前,江渊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扭曲的缝合疤——那是陆执七年前亲手给他缝的。
"记得这个吗?"他在机械轰鸣中大笑,"你说过,只要这道疤在,你永远找得到我。"
闸门彻底闭合的瞬间,他看见陆执的枪口终于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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