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渊从通风管道的排气口翻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定价局总部的穹顶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块被擦得锃亮的金属墓碑。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子——陆执那一下撞得他后腰现在还疼，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对方塞进他口袋里的磁卡。卡片背面用指甲刻了道凹痕，是他们当年在训练营用的摩斯密码：「旧城区，17号」。
"操。"江渊把磁卡翻过来，对着熹微的晨光眯起眼，"七年不见，约会地点还是这么没情调。"
他贴着墙根滑进小巷，手指无意识摸到耳后的疤痕——那里现在火辣辣地疼。陆执说得没错，定价局确实给他打了追踪剂，但对方显然忘了，江渊的痛觉神经比常人迟钝百分之三十七。这是七年前那场爆炸留给他的纪念品，和锁骨下的缝合疤一样，都是陆执亲手处理的。
巷子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江渊猛地刹住身形，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三个清洁机器人正匀速滑过，它们的机械臂上闪着不正常的红光——这不是清洁型号该有的配置。
"啧，连环卫工都装上扫描仪了？"他无声地咧开嘴，"陆首席，你们局最近预算挺宽裕啊。"
2.
旧城区17号是家钟表店。
橱窗里摆着台锈迹斑斑的座钟，钟摆早就停了，玻璃上积着厚厚的灰。江渊蹲在对面的消防梯上观察了二十分钟——三个监控死角，两个可能的逃生通道，后门锁芯是最老式的弹子锁，他十二岁就能撬开。
"老东西，"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要是敢坑我..."
后门的警报系统比想象中复杂。江渊刚碰到门把手，墙缝里就弹出两枚针孔摄像头。他啧了一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陆执的磁卡，在摄像头前晃了晃。
摄像头缩回去了。
店里比外面还暗，空气里飘着机油的锈味。江渊的靴底碾过满地齿轮，在某个突然亮起的显示屏前停住——屏幕上跳动着定价局的内部通缉令，他的三维影像正在缓慢旋转，罪名栏标着猩红的「记忆窃贼/α级危险分子」，而签发人那栏赫然写着「陆执」。
"王八蛋。"江渊冷笑，"睡完就翻脸是吧？"
"他救了你。"
苍老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江渊猛地转身，脉冲枪已经抵在对方太阳穴上——是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膝盖上盖着条脏兮兮的毛毯，毯子下露出半截机械义肢。
"李老头？"江渊的枪没放下，"你还没死啊。"
老人咳嗽着笑起来："你偷了α-009，他们给你注射的追踪剂是新型号，三小时内不处理掉，你的脑神经会被烧成焦炭。"
江渊突然抬起左手——七年前任务里被激光切割器烫伤的疤痕像条蜈蚣盘踞在虎口，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脑神经烧焦？"他嗤笑，"你们定价局就这点创意？"手指一翻，露出腕内侧更狰狞的旧伤，"上次往我血管里灌神经毒素的那位，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老人盯着那道伤看了两秒，突然用机械义肢敲了敲工作台："陆小子给你缝合的？针脚还是这么密。"
江渊猛地攥紧拳头。
3.
显示屏上的通缉令突然闪烁，跳出行被加密的小字：
【目标特征补充】
·左肩旧伤易受低温影响（建议：非致命性武器）
·对柑橘类气味敏感（建议：烟雾弹禁用橙皮萃取物）
·虹膜识别显示轻微夜盲（建议：夜间行动优先）
江渊突然笑出声——这哪是通缉令，根本是份注意事项清单。
"陆首席，"他指尖划过"非致命性武器"几个字，"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老人推动轮椅滑向工作台，从抽屉里取出瓶琥珀色液体和一台老式神经剥离仪，针头足有牙签粗。
"这是唯一能清除追踪剂的办法。"老人说，"会有点疼。"
江渊扯开衣领露出脖颈："比陆执咬得还疼？"
4.
针头扎进颈动脉的瞬间，江渊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训练营的医疗舱里，陆执正在给他缝合锁骨下的伤口。少年的睫毛在无影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手指稳得不像活人——那时候的陆执还会笑，会在缝合结束时偷偷往他手心里塞颗水果糖。
"......渊！江渊！"
老人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江渊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工作台边缘，指关节泛白。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江渊眼前炸开陌生记忆碎片——
漫天炮火中，穿定价局制服的少女把同样齿轮塞进伤员嘴里："吞下去！记忆银行会定位到你的胃酸成分！"
"这是...锈蚀的入门测试记忆？"江渊甩了甩头，"你们现在招聘都这么硬核？"
老人没回答，只是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与江渊如出一辙的缝合疤："不是招聘，是认亲。"
5.
店外突然传来无人机群的嗡鸣。
江渊踹开后窗时，第一枚冷凝弹已经击穿屋顶。低温气体瞬间弥漫开来，他的左肩立刻传来熟悉的刺痛——狗日的陆执，连他七年前的旧伤都写进通缉令。
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掌心里塞了枚齿轮形状的芯片。
"去找‘锈蚀’的人。"老人的轮椅正自动分解成防弹屏障，"告诉他们你要见‘表匠’。"
"你他妈到底——"
"你妹妹还活着。"老人最后看了他一眼，"她在‘花园’。"
玻璃爆裂的声响淹没了后续的话。江渊翻出窗户的瞬间，整间钟表店被冷凝弹冻成冰雕。
6.
江渊用染血的指尖摩挲芯片边缘，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是定价局的内部编号，而且是最古老的那批。
这个编号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李老头，"他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冷笑，"你当年明明是定价局的初代记忆架构师，装什么钟表匠？"
远处传来无人机群集结的嗡鸣，芯片突然在他掌心发烫，投射出全息影像：十五岁的陆执站在训练营操场，手里捧着被血浸透的α-009晶片。
影像里的少年突然抬头，隔着七年时光与他对视："江渊，别相信任——"
信号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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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锈蚀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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