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要给女儿添人?那还不如多给女儿点银子。”
沈自秋脚步一顿,转身望向沈砚青。
他的三女儿:要是说的好听点是端庄稳重,不好听便是个木头美人。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张嘴要东西的?还有昨日,以往她可没胆子去书房那儿。
“手里的银钱不够用了?需要什么就去找大夫人。”
随便应付几句,沈自秋脚步不停推开厢房门。等他将目光落在那两口旧箱子时,眉头一挑。
“砚姐儿过来!”
待沈砚青靠近时,沈自秋佯怒道:“我记得那两口箱子是你姨娘过门时带来的,怎么就随意摆在这?要是日子久了,风化了,你姨娘留给你的这点念想可就都没了!”
沈自秋挥挥衣袖:“老林,将东西抬到库房去。”
又像是不经意间解释给沈砚青听:“库房有专人看管,日后你想你姨娘了就去看看。”
沈砚青故作不愿,神色间扭扭捏捏:“父亲为何不等几日,等我将那些东西全部翻过再搬走?”
沈自秋闻言更填几分急躁:“老林!还不喊人去!”
又对沈砚青笑眯眯道:“有什么好翻的,不过是十几年前的旧物件。想要什么时兴的缎子首饰说出来,爹给你买。”
沈自秋端着一副慈父样,沈砚青当然不会再客气。
“可眼下时兴什么,女儿不知道。女儿长这么大,除了年节里陪夫人上香,再没有出门的机会。”
说到这,沈砚青逼出两滴泪。
沈自秋忙着将沈砚青的注意力挪开,嘴上没有不答应的。
“先用膳,这两日挑天气好的哪天出门去转转。不过……”
他注视着沈砚青梨花带雨的昳丽模样,又想反悔。
“时下风气是好,大街上女子来来往往不少。可你又生的这副模样,难保引起旁人觊觎。
你要出门,带好伺候的和帷帽,就去和沈家相熟的那几家铺子,一应花销记在账上。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再送点银子。”
沈自秋心思百转,不过是出趟门,这女儿还是攥在他手里的。
他又想起要给沈砚青添人的事。
府里现有的下人,丁是丁卯是卯抽不出多余的。
要是再买人指定不能买一两个,买的多又是一笔花销。
再说这时候是沈家关键时候,要是哪出了乱子他后悔都来不及。
既如此,添人还是罢了,出趟门倒是可以。
沈砚青做雀跃状,谢过沈自秋。
“对嘛,小女儿家就要多笑笑,这样才招人疼爱。”
沈砚青咬着牙送走沈自秋,忍不住将他用过的茶盏摔了个稀巴烂。
“早晚我弄死你!”
现在的做低伏小、曲意逢迎都是为了以后。沈砚青告诉自己:要忍!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让对方察觉到丁点风吹草地,将她随意打发或送或作贱,那自己只能重蹈覆辙上辈子的命运。
现在就很好,她得到了银子,又有了出门的机会。
沈砚青关上门,等着忆柳回来。
她将钱匣子翻个底朝天,全部的家私摆在桌上。
沈砚青到十二岁那年,才有月银这一说法。
沈自秋定下规矩:家里的几个姑娘家自十二岁起,每月有一吊钱的月银,四季衣裳从之前的两身变成四身。
这几年,沈砚青攒下了三锭银元宝,每个五两重,还有半吊铜钱。
她能攒下这么多银钱:一是花销小,吃穿全依靠府里;二来她没别的喜好。
沈定青附庸风雅喜好收集名画,沈雪青话本子成箱的买。
不过这两人,不靠公中那点银子过活。徐氏出身苏州的富户,家里做粮食买卖,嫁妆撑得住儿女挥霍。
若是没有上辈子那事儿,沈砚青最多感慨一句有娘真好。
忆柳攥着张二十两的银票,神情紧张地进屋。
“我这父亲出手可真大方!”
沈砚青接过银票放进匣子底,又将小银锭仔细码放好,才落了锁。那半吊铜钱就留着平时支应。
忆柳见她将钱匣子塞进箱子,忧心道:“难得有机会,小姐也该为自己置办件像样的首饰。”
几支银钗、几朵绢花是公中赏的。一根玉簪、一柄珠钗是柳氏的遗物。
“有旁人买单,我何须花自己的钱。”沈自秋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再说,若是柳氏遗物不假,那沈家能在江州出人头地靠的可是她外祖家的东西。
未免夜长梦多,隔日辰时刚过,沈砚青已经带着忆柳站在影壁下。
门房的小厮备好马车,恭敬地请人上车。
沈自秋说的好听,让女儿出门转转。可这辆马车一出门直奔而去,中途没给沈砚青下车闲逛的机会。
幸好,她此行的目的也不在闲逛。
马车稳稳停在“百宝阁”门口,忆柳小心扶着沈砚青下车。
沈砚青隔着帷帽打量这间铺子:二层小楼,占地约有她小院的两倍多。
大小一般,又和沈家相熟,沈砚青猜测这铺子光是名头响亮了。
但对如今的她来讲,足够了。
赶车的小厮先进去递话,几息功夫后,一妇人挂着笑脸热情地迎上来。
“怠慢了贵客,奴家有失远迎,还望您见谅。沈小姐快快请进!”
沈砚青将手搭在她的腕上,几人相携上了二楼。
“裴二!快看快看!”
此人身着玄色云纹锦袍、头戴青鱼如意纹冠,生的又面色如玉,左手持一柄山水画宣扇。
本该是风流倜傥的俊才,那一脸邪气和急色硬生生毁了张好面皮。
他嘴里的“裴二”身着银灰绣雀锦袍,一顶乌金豹纹小冠将其满头乌发高高束起,为其更添几分俊逸。
就是那一脸玩世不恭、不可一世的模样真真煞风景。
“收收你那不值钱的模样,好歹也是京城来的侯府公子。别见着个女人就垂涎三尺,丢人现眼!”
言语间竟是看不上地杰人灵的江州。
陪在二人身边的正是苏世忠,闻言只笑笑。
“你懂什么?观其形知其貌,就算是面如无颜女,这身子也够玩了。”
那裴二却将目光挪到“百宝阁”牌匾处,“百宝?这铺子很有名吗?”
苏世忠自始至终一副纵容自家小辈闹事的宠溺模样。
闻言道:“不过是生意人夸大其词做买卖的手段,这铺子来往的多是商贾之流。”
言外之意便是他瞧不上这些。
“二公子要是有意,等回府稍作休整后,在下给珍庭楼的当家传话,让他们带些像样的玩意来?”
裴二似不屑样,最后瞥了一眼百宝阁。
“先去你府上休整休整。都怪林梦书这小子拖后腿,要不是他半路闹水土不服,本公子这会儿都到苏州地界了。”
林梦书便是那持扇少年,闻言立马反驳道:“裴二你小子不地道!只顾游山玩水丝毫不顾及你我多年的情分!”
裴二嫌弃的后退一步:“我就该将你小子扔在半道上。”
打闹间,先前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沈砚青自是不知晓外间之事,这会儿她正挑花了眼。
那些苏世忠看不上的首饰,落在她这全是罕见的。
“沈小姐若是有需要,使唤人传个话即可。奴家带着东西去府上供您挑选,也省了这来回折腾。”
那妇人是掌柜的婆娘,相熟的喊一声李娘子。城里有些府上的女眷不乐意出门,就由她上门去服侍。
在沈雪青出嫁前,李娘子每年要跑沈府数十趟,逢年过节更是少不了。
那时候这位三小姐可没出现过,今个儿倒是奇了,这人直接到铺子里来了。
不过李娘子是个合格的生意人,最多在沈砚青掀下帷帽时呆愣了一瞬,“沈小姐生的真是花容月貌,奴家这心都停了一瞬!”
沈砚青腼腆一笑。在外头,她又是那个稳重的砚姐儿。
不过相较于前世,她的木气退的一干二净。
“我今日也是得了我父亲的嘱托,特意挑些时下流行的首饰。我这常年不出门,难免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
李娘子做生意的眼睛毒辣,扫一眼便知道沈砚青是个什么情况,遂笑道:“娇养的小娘子都是如此。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将一匣子敞开的首饰摆在圆桌上 ,供坐着的沈砚青挑选。
“您瞧,这些分别是头饰、颈饰、耳饰还有配饰。这头饰里又分簪钗、步摇、梳篦、扁方抹额等……”
李娘子声音温润有力,说话也是不疾不徐的,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享受。沈砚青忍不住点头应和。
“若是这匣子里没有沈小姐可心的,你再挑挑其他的。”李娘子示意沈砚青往四周瞧。
沈砚青匆匆一眼扫过:“娘子这般用心,怎会没有我可心的。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花哨的东西……”
闻弦知雅意,李娘子顿时明白沈砚青的意思:“沈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沈砚青摇摇头:“父亲只说看我心意。”
一柄银质梳篦、一件纯银扁方、一套银臂钏是她今日的战果。
这些东西称不上精美,虽然价格也不便宜,但到沈自秋面前他不会多说什么。
可对沈砚青来说,这些是实打实的银子。若是急用银子,直接剪下来一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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