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赵叙白那儿啦?”
塑料桌上摆着碟花生,油炸过的,洒了薄盐,放嘴里一咬满是咸香。
祝宇没回答,弓着身体坐在小马扎上,他个高腿长,这个姿势就显得有些局促,但下巴是抬着的,安静地看着对方嚼吧。
对面的王海还在问:“你不吃点?这家花生米酥得掉渣,老好吃了。”
“我嗓子疼,”祝宇说,“这两天咳嗽着呢。”
王海“哦”了一声,重复道:“那你跟赵叙白住一块啦?”
祝宇:“昂。”
入秋了,一点降温的意思都没,祝宇还穿着件短袖:“但我住不久,充其量到过年。”
“没事,”王海举着筷子,“你接着住我那去,我正好愁屋里冷清,连个会喘气的都没,到时候你再帮我遛个狗,嘿嘿。”
他们这帮人从初中就认识,关系不错,高考放榜后,大家跟星星似的散得哪儿都是,就祝宇和王海没读大学,祝宇是情况特殊,王海则因为这人沉迷游戏,立志成为一名电竞选手,还真让他闯出了名堂,前几年成立了家工作室,一些游戏代练的任务,就是他介绍给祝宇的。
“别嘿嘿了,”祝宇没犹豫,“我不去你那住。”
王海不乐意了:“怎么着,赵叙白那住得,我这儿住不得,是我房子不够大还是我人不够帅,你嫌弃我啊?”
祝宇笑起来:“呦,吃醋了。”
他偏头咳了两声,扭过来:“不开玩笑,过完年我爸就该出来了。”
王海明显地怔了下,把筷子放好,一时没说话。
“还有六个月……就剩半年,”祝宇慢悠悠的,“所以兄弟真不是嫌弃你。”
他把啤酒端起来,冲着王海举了下:“有事呢。”
这次王海没话说了,看着祝宇把酒喝完,才嘟嘟囔囔的:“你就不该叫他爸,他也配?”
祝宇家里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他身世挺坎坷的,是个遗腹子,母亲生完他就远走高飞,这个被抛弃的婴孩最终被外村一户人家收养,有个迷信的说法,说谁家媳妇要是不怀孕,抱个小孩过来,能引弟弟妹妹。
祝宇两岁的时候,村里人啧啧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真带来了弟弟。
但没几年,唠嗑的内容变了,说祝宇没福气。
他养母接连生了俩孩子,生第三胎的时候出了意外,撒手人寰,剩下一堆张着要吃饭的嘴,祝宇那会已经能烧火做饭了,整日里搬着小板凳站上去刷碗,直到被养父凶狠地扯下,往他嘴里灌农药。
养父的想法很简单,听说邻村有喝药自杀的,没抢救过来,家属拉着白布堵医院闹事,发了笔财,所以,这个矮小瘦弱的男孩,能不能也换来点钱?
过去这么久,很多记忆都被翻得泛黄,祝宇只记得自己躺在医院的铁架床上,周围都是消毒水味儿,有穿白大褂的人给他输液,夸他勇敢,祝宇说阿姨,头顶的灯太亮了,好刺眼啊。
那位护士似乎愣了下:“你没有肚子疼吗?”
“不疼,”祝宇摇头,“我只是眼睛疼,所以才流眼泪的。”
祝宇没有撒谎,他胃里一点灼烧感都没有,只是被灯光刺得落泪,水滴顺着男孩的脸颊滑下,在医院的被褥上洇出印记,太模糊了,揉揉眼再去看时,水渍早已干涸,凝固在装满啤酒的玻璃杯上,倒映出清晰的身影——
“喝这么凉的酒,胃疼了怎么办?”
赵叙白打车过来的,伸手把祝宇面前的啤酒拿走了,王海招呼着让上菜,说人齐了,跟服务员打完招呼后扭脸:“刚下班?”
“嗯,”赵叙白坐下了,“路上堵车。”
王海顺嘴骂了句晚高峰,继续道:“菜我点过了啊,都是咱爱吃的,不够了你俩再加,喝点什么不?”
赵叙白说:“不用,我就是有点渴。”
说完,对面俩人都笑了。
“你这到底是喝还是不喝,”王海揶揄着,“不行你就喝小宇的,一破啤酒还要攥手心里,生怕谁跟你抢似的。”
赵叙白看了眼祝宇,祝宇也在笑:“别,这冰镇的,你明天还得上班。”
他说完就伸手,想把杯子从赵叙白手里接过来,赵叙白安静地看着他,俩人指尖碰到一块,谁都没松开。
祝宇有些意外,挑了下眉,旁边的王海吭哧吭哧乐了,这人本来就嘴碎,爱开玩笑,又打了这么多年的游戏,互喷习惯了,说话一点顾忌都没:“你俩喝交杯酒呢?”
他把自己面前的推过去:“来,这儿还有,别抢。”
赵叙白这才缩回手,祝宇下意识地看了眼,赵叙白的手长得漂亮,完全符合对医生的刻板印象,祝宇能想象出对方拿手术刀的样子,很耀眼。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长,就是王海最近失恋,打比赛都没了心思,嚷嚷着叫祝宇过去陪他,一听说对方在赵叙白那住,立马不乐意了,喊俩人一块出来吃地摊,聚聚。
刚才的话题他也没继续,虽然嘴上不靠谱,但心里还是有数的,赵叙白来了后,祝宇没主动提他爸出狱的事,那王海也不提,只是一个劲儿地撸串,同时哀叹现在社会真情不再,玩弄感情的全是混蛋。
并且结束得早还有个原因,祝宇得上夜班了。
他晚上没喝多少,不是怕胃疼,就是王海聊着聊着提了一嘴,说赵叙白在国外那会不知道,祝宇做游戏代练时特好玩,这人不怕被骂户口本,别人骂他全家,他就说接接接,说没错啊我爸妈都死了,怎么着,下一个就是我,求求了赶紧轮到我。
其实王海没别的意思,这人喝多了嘴快,真觉得这种操作太无敌了,对手直接就被整懵了,可祝宇跟着笑了会儿后,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赵叙白还在旁边坐着呢。
人赵叙白可是个医生,白衣天使,哪儿听得了什么死了活了的话,说几句祝宇都怕污人家耳朵,不尊重,所以反应过来后,顺手把自己的酒递过去,想岔话题:“喝点?”
赵叙白接过,慢慢地把酒喝完了。
王海叫了个代驾,帮着把两人送回去,祝宇提前在便利店那下车,赵叙白也跟着下来了,说走走,散步。
夜深了,天上挂着很多星星。
可能是刚从车上下来,风一吹,祝宇打了个喷嚏,打完了冲赵叙白笑:“我小时候这样,我爸就说狗打喷嚏好晴天,我还很得意,觉得是在夸我。”
“没跟你说,他差不多快出来了,就明年春天。”
赵叙白点点头,没接话。
说起来,牢里那位被判刑,的确和祝宇有关,倒不是因为曾经对他的虐待,他养父叫祝立忠,寡言,好赌,一双凶狠的三角眼,瞳孔永远泛着浑浊的黄,在祝宇十二岁的时候,甩累赘似的把他丢给了位远房亲戚。
等到年龄大了,家业亏空殆尽后想起了便宜儿子,但祝宇不肯认他,躲得没影没踪,祝立忠多方打听,才知道小白眼狼竟然攒了不少积蓄,还资助了两名贫困生。
他费尽心思找到其中一个,逼着问联系方式,那小姑娘家里是捡破烂的,满院的纸箱和塑料瓶子,穷得衣服都像生了锈,明明被吓得眼泪汪汪,可还是咬着牙,不肯说。
在祝立忠看来,这事就是个意外,实在算他倒霉。
动静惊到了邻居,慌不择路逃窜时,一脚油门,车从小姑娘身上碾过去了。
祝立忠被判了六年。
时光匆匆,一晃眼,已然秋风起,夜色微凉。
“所以我在你这住到过年,得走,”祝宇继续道,“到时候有些事要处理……哎?”
他被赵叙白拉了个趔趄,差点撞人怀里,与此同时,一辆改装摩托擦着衣角呼啸而过,排气管喷出劣质汽油味,呛得祝宇连咳好几声。
赵叙白还握着他的胳膊,皱着眉,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祝宇笑笑:“靠,我反应也太慢了。”
“除了反应慢呢,”赵叙白突然开口,“有没有觉得哪里痛?”
“不痛啊,”祝宇随意道,“今晚我没喝酒没抽烟,胃好好的。”
赵叙白这才放手。
他俩站在人行道上,旁边就是摆摊的饭店,门口立着大电扇,把祝宇身上的短袖吹得鼓起,像一只被风灌满的塑料袋,看似饱满,其实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月光下,赵叙白隔着这点距离,远远地看着祝宇。
祝宇的小臂上有淤青,怎么可能不痛呢。
赵叙白早就知道,那个混账养父半年后就要出狱,而祝宇这段时间打工越来越疯,他仿佛完全不考虑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一心就是攒钱,攒钱,攒很多很多的钱。
而他身上出现的伤,也越来越明显。
祝宇说的没错,可能是因为心大,他现在反应的确慢,经常会撞到桌角,或者额头碰到墙,可他又很不以为然,最多稍微揉一下,连冰敷都懒得做,刚才拽胳膊的时候,赵叙白的手明明白白地按在伤口处,祝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对自己的身体挺麻木的。
到了什么地步呢,说句玩笑话,现在做自媒体的这么多,要是祝宇能有机会做,他才不在乎擦边或者暴露,该脱就脱,非常配合,随便任何姿势都成。
没办法,祝宇穷,祝宇命贱。
祝宇他啊,为了生计什么钱都敢赚。
晋江现在修改自动感谢了,以后我都在作话手动贴一下,非常感谢大家的投喂,谢谢你[星星眼]
从明天起,就是每天下午六点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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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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