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从大山里刮出阵阵嘶吼。
小姝见黑影一声不吭便一溜烟消失:“这是何意?”
白铮宜弱弱问道:“怎么了,道长?”
“这黑影领我们到这地儿,一句话也不留,便消失了。”
九衔月手负长剑,向小姝叮嘱:“小心陷阱。”
小姝掏出罗盘比划:“你们说,此处是否便是埋藏尸骨的地儿?”
白铮宜上前两步,盯着罗盘上的光针:“兰烬山北......不错,只是,这未免太巧了,这幽冥是来协助我们的么,意欲何为?”
小姝摆摆手,说着就要施法:“不妨一试,错了再换就是。”
“狐狸,你猜得没错。”
?枝一背对众人,已火急火燎地开始行动,深坑里的白骨,露出冰山一角。
几人得到信号,逐一翻了几处土堆,果不其然。
小姝一脚踏在重又埋好的土包上,九衔月重重地拍了下她架起的腿,摇了下头。小姝尚未意识到不妥,但也听话立正:“尸骨是找着了,人族可否借助仵作验尸确认死因?”
白铮宜道:“自然,道长别小看仵作,他们的方法虽笨了些,远不如诸位道长的仙术来得周全,可几千年的经验,也有的是法子。”
“行,”小姝抖搂衣服上的尘土,“如今,你可以通风报信儿了。”
小姝的话锋转得白铮宜始料未及,她坦白道:“是该收网了,那位大人原也计划着今夜打他个出其不意。”
白铮宜掏出一形如青莲的青铜器物,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莲花中心,青莲瞬间化为活物,在连连变幻的荧光下含苞待放,花瓣透若无物。她轻拨青莲,转至莲体呈现金色光辉,轻轻一拍,万千只金色蝶魄飞向夜幕。
小姝心中难免疑惑,这玩意儿倒不似寻常人族所能持有之物。
“你从哪儿来的?”大老远的?枝一闪到白铮宜面前,一把夺过莲花,争夺间一掌将白铮宜打退半步,若非她反应迅速,用剑鞘挡了一遭,只怕此刻人已倒地不起。
?枝一用法杖将她困住,举着青莲咄咄逼问,“我问你,此物你从何得来?”
白铮宜吃痛,揉着肩峰:“大人给的,以便传递信号。”
“带我去见她,”?枝一揪起她的衣领,目光凶狠,眼眸里红光乍现,“不然——”
白铮宜不卑不亢,忍痛道:“白某正要带几位道长前往,还望各位多多协助。”
小姝不解,不过区区一个通信法器,为何?枝一反应这般强烈。拉扯中的两人已踏上回城之路,小姝携九衔月紧紧跟上。
黑鸦眼瞳中映出灯火辉煌的府邸,一改觥筹交错的景象,烛火照出一片肃穆。
城主及其家眷被押在堂下,却不见师爷。站在阶梯正中的女子身着白底云锦裙,腰间别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宁关执事。
小姝问道:“莫非是她?”
白铮宜点头。
?枝一得信,作势便要冲上前,白铮宜早有预备,赶紧抓住她:“道长,形势紧张,切莫冲动。”
她大手一挥,将白铮宜甩开,小姝立马抱住?枝一,在她耳畔低声劝说道:“区区人族,想找她打探事情有的不是办法,何必着急这一时半刻?”
?枝一心情复杂,看了小姝一眼,终是松口:“嗯。”
小姝长舒一口气,怕她不安分,仍紧紧箍住她。九衔月覆面之下的神色微妙,小姝敏锐地察觉到她停留在自己双手上生硬的目光,悄声唤出玄铁链,将?枝一的手同自己绑在一起,这才松开双手,旋即冲九衔月呲牙一笑。
谈话间,城主一行人已被押下堂去。
白铮宜自觉离?枝一更远几步,小姝扫视一周,目光锁定在宁关身侧正在说话的男子身上:“她不是城苑史的侍从么,真正的大人怕是城苑史罢。”
白铮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带着些敬佩:“非也。”
“当真?”小姝一头雾水,望了九衔月一眼,九衔月传音道:“不像假话。”
白铮宜有些受伤,她体谅几人多次的冒犯和怀疑,不过心中难免郁闷:“道长,白某没必要隐瞒,即便此时不说,过几日,诸位自然一清二楚。”
“原来,她说我们自会知晓是这个意思。”小姝看着榜棚贴着的最新告示,这宁关执事竟是新任城主。
九衔月话语中带着丝丝笑意,赞许道:“从前只听闻她用兵如神,如今看来,确实巧妙。”
小姝惊觉:“你认得宁关?”
九衔月先是一愣,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很快又松开。她避开小姝的眼神,回答道:“白姑娘昨夜说的,你可是全忘了?”
小姝思绪飘回那夜:“嗯......依稀记得,说宁关原是个将军,自幼习武,醉心兵法,十几岁便随着宁大将军上战场,虽不常亲临前线,但她深谙用兵之道,运筹帷幄之中打了好几场漂亮仗。几年前,人族皇室更迭,西域诸国趁机联手来犯,她在那次战役中身负重伤,在将军府休养好些年。这几年人族皇权稳固,形势渐稳,她重踏仕途,却做了个文官。”
九衔月头眼神低垂:“多年前,我曾在西洲生活过些时日,彼时她正崭露头角,她的事迹在坊间口口相传。后来遭遇变故,她便销声匿迹这么些年......如今一看,在府中休养的那些日子,将她一身腱子肉都消了下去,传闻中古铜色的肌肤都褪了色。怕是许多人都已忘记这位小将军罢。”
“原来如此,”小姝有些唏嘘。不远处,?枝一心事重重地走来,她好奇地上前,“魔女,你要打探那事,可有眉目了?”
?枝一长叹一口气:“没有......”
“到底是何事,需得这般神秘?”
“大街上的,过些时日再和你们说就是。”
即刻便是公堂审讯,不明所以的城民纷纷赶早来看热闹。宁关身着官服,高坐堂上,衙役分立两旁,威严肃穆。
面对指控,城主竟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转着扳指。随着一个个人证、物证呈现,他脸色大变,从不可置信到无可辩白,那些丑恶的手笔昭然若揭,其中最恶劣的,还得数残害十六名花匠的事。不过,有关莫姐姐失踪的事,他却矢口否认。
“人渣!”
“烧死他,烧死他!”
“背信弃义的小人!该死!”
“我的娃啊!你竟去得这般委屈——”
城民们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宁关拿起惊堂木,手起刀落,瞬间鸦雀无声。
“兹有原兰芷城城主庞某,本系微末,蒙恩超擢,理应尽忠职守,泽被黎庶。然其为人狡诈,莅位以来,贪货弃命,黩货无厌,草菅人命,罔顾纲常。庞某恶行昭著,罪愆如山。幸得吾皇圣明,特命本使明察暗访,以上诸罪或有人证,或有物证,今证据确凿,逆犯庞某,处五刑之极——凌迟!”
城主瘫软在堂上,堂下城民纷纷拍手叫好。其余一干人等逐一审讯了一轮,各论其罪。
将犯人押回大牢,宁关带着手下直奔兰烬山,请了巫祝,将土堆里的冤骸择吉地迁葬,官府致祭,以安亡魂。
一股冲天黑气由花坊拔地而起,牢中的大黑囊紧接着消失不见。当晚,所有城民都做了同一个梦,城主是如何残害花匠们的,在梦境中一览无遗。
第二日夜里,?枝一方才睡醒,简单梳洗一番,马不停蹄地前往小姝二人所在的厢房。
小姝正在榻上打坐,突觉臀部有些不适,蹭来蹭去。
一旁的九衔月察觉到异样,放下手中的书卷,训诫道:“小姝,好好练功,扭来扭去是何故?”
“不为何,适才正欲内照,忽地一阵发痒......痒死本狐了!”小姝干脆收了手,趔起半个屁股伸手就去挠,不想竟摸到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边扒拉边惊呼,“呀!这是何物!”
“什么?”九衔月像离箭之弦般,自榻上飞掠而出,落到她身旁。
小姝歪着身子,却怎么也看不到:“何物,是何物,九衔月?”
九衔月俯下身,卷起她的上衣,歪着脑袋:“别急,我帮你瞧瞧。”
“你瞧,”小姝顺势趴下半个身子,松了腰带,露出尾椎骨,扭扭狐狸腚。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又痒得发紧,小姝无暇顾及其他,只催促道,“九衔月,到底是何物?”
九衔月摇头失笑:“你呀......稍等,我这就看看。”
一小团毛茸茸的白色毛球结在尾椎骨端,正以缓慢的速度变长。
九衔月眸光一亮,欣慰地轻拍小姝侧腰,温声道:“小狐狸,长尾巴啦。”
“果真?九衔月——”
“吱呀——”?枝一再一次适时地推门进来,又再一次掩门而去。她站在门口背过身,心中暗自思量,下次定要先敲房门。
这番动静让九衔月下意识弹开,有些尴尬地盯着房门,又看看小姝。
小姝并未察觉,一味地沉浸在长出尾巴的欣喜中,反手捏捏自己新长的狐尾,干脆变回兽身,睁大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新狐尾渐长。
九衔月捏拳轻置唇边,清了清嗓子,戴上面具:“枝一......似乎找你有要事商量。”
小姝抬头,钻进衣服,变回人身迎上去,空气中还残留着?枝一的魔气:“她人呢?”
九衔月道:“就在房外,估计还未走远。”
小姝将信将疑,打开门,玉色的身影正从回廊尽头消失。她汲汲皇皇地叫住?枝一,这可得好好炫耀一番:“魔女——!”
?枝一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来,只见小姝满面春光地邀她过去。她疑惑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小姝飞快点头。?枝一头皮发麻,赶忙摆手拒绝,连连后退道:“本司就不去了罢,你们玩,你们玩。”
小姝顾不得在府里别院中,腾身而起,捉住?枝一便往房里拖:“诶,你要到哪里去,这一天神神秘秘的是作甚?跟本狐来就是,我可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同你讲。”
?枝一哭笑不得。她找上门来正是有事要说,见二人穿戴整齐,便不再推脱。她回头望着来时的路,早已茫然,不然早就离开这二人的厢房了。
昨日,宁关邀几人在临水庭院中暂住,庭院布局复杂,她一贯方向感欠佳,若非如此,那日也不会在望谟谷中迷路,阴差阳错间救下小姝一命。
一进屋,小姝栓好房门,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长了大半的狐尾,高高扬起下巴绕了一圈:“如何,魔女?”
?枝一打心底为她高兴,瞪大双眼,一拍掌叫道:“竟真长出来了!”
却又马上戏说:“哟,月前是谁垂头丧气呢,此时此刻,头都要抬上房梁去了。”
小姝挂不住面,尾巴一扬,甩在她身上。?枝一见状,顺势揪住她的狐尾,小姝不敢用力回扯,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尾巴早早夭折,半求半怒地瞪着她皱鼻。
?枝一使坏不肯放手,小姝着急地向坐在一旁吃茶点的九衔月递上求助的眼神。
九衔月缓缓嚼散桂花糕,送了口茶咽下,止不住笑:“好了好了,枝一,可是有事?”
?枝一这才放手。她径直走向木榻空侧,毫不客气地捡起糕点送入口中,利落地拍拍手:“可还记得,前几日,你二人问我,为现身兰烬山?”
不知是否待在一起太久,?枝一说话的方式同二人越来越像。以往她还说净些大白话,只因魔族一贯这般。一开始,她总嫌其他族类说话文绉绉的,甚至有些好笑,现如今不自觉被同化了。
小姝一左一右环抱住自己的两条大尾巴,挤着九衔月盘腿坐下,张大小嘴等待九衔月投喂。
?枝一眼珠一转,捏过一块糕点稳稳丢入小姝口中,糊了小姝一嗓子眼儿。九衔月赶紧递上茶盏替她顺水,小姝信手抄起桌上的书卷朝?枝一面门掷去。
书卷破空乍响,却见?枝一一脚踏在踏凳上借力一点,猝地向左一倾,书卷飞过的刹那又反手一探,稳稳接住。
?枝一扬着书卷得意地朝小姝挑眉一笑:“本司可是为了除魔去的。”
除魔?!这魔女真够心狠,竟连同胞也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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