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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三月的牵洲青褐相接,一眼望不到边际,成群结队的绵羊朝着皮鞭指的方向走,狼狗跟在后面撵。阳光薄薄撒了一层还没牧民酥茶上的油花来得实在。草原有些地方还盖着雪,要化不化的,被羊群踩过硬得像石头,鬼才晓得下面埋的草种今年还发不发得了芽。

牵洲树子不多,但不是没有,都是些耐干的种,因为没什么人打理,长成啥样全凭缘分。一棵杨树岁数似乎是走到了尽头,干瘪的枝杈上一点芽包都没有,好在树干还算结实,能让过路的人歇息时倚靠一下。树上蹲着一只瘦橘猫,这猫原本是胖的,但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再胖也该瘦了,也幸亏它在天气还暖和的时候存了些肥肉,跟它一窝长大的兄弟姊妹一个也没活成。那猫似乎冷极了,带着所剩无几的杂草一样干枯短簇的皮毛抖得像筛糠,但猫是没有见过筛糠的,从它的祖辈被人类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这片草原上住了不少人,他们跟着羊群从这里搬到那里,有水草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草原上伫立着一尊尊石像,经年的日晒雨淋早已让他们面目模糊,每一尊像原本雕的都是一户人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只是时间久了大家也分不清哪个是哪家的了,他们站在这片草原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们都子孙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石像面朝着东方,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清晨,少女赶着羊群打石像跟前走过,在一个石像耳朵上放了一支新鲜的花,昨日的已经干掉,少女将它拿下来喂了羊。这石像是她的朋友,它跟其他石像都不一样,它格外好看些。

“今日也要保佑羊儿顺利回来,不要遇到野狼呀。”

石像只是立在那里,静默无声。

…………………………

牵洲大妃帐。

“公主,这是大景那边送来的,说是专程带给公主的。”虽已成为牵洲王妃,过去的侍女却仍旧唤她公主。

肃安公主静坐在羊毛毡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佛经是景朝文字写的,纸页已经发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木箱摆了一地,有十好几个,全都打开盖子,各种小玩意儿数不胜数,然而公主却看都不看一眼。

“阿娘!”

帐外传来少女明媚的声音,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掀开帐子跑进来,身上金饰宝石拍打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

“公主!慢些跑!”

“这是什么?”拿起一物,少女奇怪地说。

玉珠从小在草原长大,没见过几个中原的东西,见着新奇的兴奋一阵也是难免。

那是一个青绿色的偶人,温润得就像刚打磨好的上好美玉,五官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姚鸾笑着说:“那是青瓷偶,是中原来的物件。”

“真好看,”玉珠捧着人偶满是惊叹,忽而转头看向肃安公主,“阿娘,这个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珍惜她的。”

肃安公主一摆手:“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姚鸾想说什么:“公主……”

“多谢母亲!”

玉珠捧着瓷偶,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然而姚鸾知道,这位草原上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公主做什么都只有片刻的热情,再新奇好看的东西到了她那里也只会喜欢几天,等那股新奇劲过了被束之高阁都还算好的,就怕一点都不再在意,随手放在某处,然后一不小心就摔碎了。

…………………………

商旻到了牵洲跟其他使臣住一座毡房,也没个人管他,房内众人见他一副中原长相话都不愿与他说一句。如此怠慢显然是牵洲的下马威,靖北王脾气好,一个人悠哉悠哉地避开随从瞎逛,逛着逛着就逛到牵洲的集市上去了。这人身上什么物件都没挂,一身绸子衣服白玉冠叫人以为是中原来的年轻商人。

“小郎君一个人来牵洲啊,家中可有相好的?要不要瞧瞧我这香粉,好闻着呢,跟你们中原的可不一样,小娘子们都喜欢。”有胡商操着蹩脚的汉话朝商旻吆喝。

商旻停下脚步,目光却看向一对红玉髓打的耳坠子,那耳坠在日光下闪着亮,浓郁的色泽像刚放的猪血还没凝固,竟有些说不出的艳丽。

“这个怎么卖?”拿起一只细细端详,商旻问道。

“这个?三十枚铜子儿1。”

商旻摸出块碎银绞开递给他,那胡商接过称了嘴上絮絮叨叨的:“要不说我们不太喜欢跟你们这些中原人做生意呢,钱都不好找。”

拿起找好的一吊零钱和装进匣子里的耳坠,商旻挥一挥手:“谢了。”

青年眼尾挑起神采飞扬,一口牙白得像海上来的珍珠,就是跟中原审美有差异的草原人也要叹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儿郎。

“可惜了,家里已有相好的了,不然定要让我那闺女过来瞧瞧。”

旁边铺子上的人笑道:“你家那丫头五大三粗生的跟个蛮熊似的,人家中原来的小郎君可看不上,人家是要回去娶小意温柔会写诗作画的小娘子的。”

“切,我还瞧不上他呢,我们家姑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是地母赐予我的宝物,合该要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来相配!”那胡商昂着头骄傲地说。

大抵天下父亲都是如此,觉得旁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家闺女,商旻听见了他们说的话笑了笑,觉得这姑娘好运,有个这样视她如珍宝的家人。

又在集市上逛了片刻,买了些有的没的,换了一堆铜板儿,几个荷包都快装不下,副官找过来了。

接过东西,副官抱怨道:“郎君怎的又一个人出来瞎逛,万一出个什么事……”

“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还得救你。”

副官:“……”

他这上司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时时想叫人把它缝起来。

但副官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不敢造次的。

“夜里还有宴会,郎君还是快些随我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至少得看上去像个王爷吧。”

“啰嗦。”商旻甩着两只手走了,副官手里提溜着一堆丁零当啷的小东西在后面跟着,引得路边的牵洲小姑娘发笑。

…………………………

夜宴办在帐子里,那帐子老大一个,得有几十米宽,能放得下几十人,与一间屋子也无异了。

昆弥和夫人还未就席,商旻坐在软垫上大大方方地打量在坐的王公,将他们的形象跟情报一一对上号。2

坐在前面的几位应当是邱融的兄弟子侄,其中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坐在中间,身上的衣饰较旁人更华丽,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没什么人跟他说话显得有些尴尬。

这位想必就是肃安公主和索荧靡的长子,商旻名义和血缘上的表弟关佑。

怪可怜的。

商旻又想起了那日在太液池边遇到的女子,觉得她没嫁过来挺好的,就这么一群豺狼虎豹,外加三个没长大的小孩,她一个弱女子怕是很难招架得住,前头那位江平公主就是个例,年纪轻轻还是花一般的年纪不到二十岁就没了。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这片丰饶的草地下到底埋葬了多少女子的枯骨,她们至死都不曾再饮一口故泉,看一眼爷娘。

邱融靡与左右夫人到的时候商旻已经跟侍女仆役打成一片有说有笑的,活像是回到了老家,要不是长着一张中原人的脸,此人怕不是要被当做土生土长的牵洲儿郎。

肃安公主原本轻蹙了下眉,但在看清他的眉眼后愣怔了一下。

坐在前面的一个少年率先站起身来向邱融靡举杯:“这一杯由我来敬莫,愿这片肥美的土地能在莫的带领下水草丰饶,牛羊成群,愿您的子民永不变再受饥寒之苦。”

商旻刚刚就打听过了,这是索荧靡的大儿子,关佑同父异母的哥哥须严。

下首的比越使者亦举杯:“我将诺也来敬,咱们大汗托我给莫带句话,咱们兄弟邦交,世代友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况且咱们两国世代姻亲,那也是别国想比也比不上的。”

这话意有所指,那使者还作不经意状地瞥了一眼商旻这边,随后又轻蔑地扭开脸,席间人端酒杯的端酒杯,切肉的切肉,一个个都是人精,坐山观虎斗罢了。

邱融靡只当听不懂曲中意,哈哈笑着回了比越使者一杯酒。

牵洲与比越血缘牵连颇深,贵族里有一半的人有比越血统,这会儿已经有好些跟比越使臣亲热起来,真真似亲兄弟了。

于是商旻轻扬了下手中喝空的杯子笑道:“要我说这老话还有一句,打是亲骂是爱,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的,外人跟着瞎掺和也没什么意思,反倒给自己惹一身臊。”

邱融靡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西域诸国之间不比跟景朝,距离近,利益关系更为复杂,交往密切的同时也容易发生矛盾,小国互相争抢草地牲畜的事情时有发生,七年前比越和钟引侵犯牵洲,肃安公主向景朝上书求援,景朝从都护府发兵十五万与牵洲联手共同反攻比越,以致比越元气大损。

也因此,索荧靡向景朝承诺未来将立景朝之孙为王,这才有了第三次联姻的谋划,只是天底下到底没有圆满之事,昔日的盟友倒戈向曾经的敌人,也算是世事无常。

商旻今日这般所言就差挑明:当日我们就不该发兵,任你们自生自灭,也好过今日在此受辱。

牵洲向来当惯了墙头草,原本对景朝使臣还有些怠慢的人这会儿也见风使舵开始说好话,无他,就怕哪日牵洲与周边邻国再生事端景朝不再愿意发兵,毕竟财大气粗的大景看不上牵洲那点牛羊,他们更想要的是面子上的臣服,但同为草原部族的其他“兄弟”可就不一定了。

坐在对面的相大禄言朱打着圆场向邱融靡介绍商旻:“莫,这位是大景来的靖北王,是大景皇帝的亲侄子。”

“大景商旻,见过昆弥,见过公主。”商旻平素疯归疯,这点礼数还是做得到的。

邱融靡虽更偏重母家比越,但也舍不得景朝这条大腿,正思索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景朝妻子,拿来当旗子正好。

“公主这些年甚是想念故土,今日你来了可要好好给她说一说家乡话,以解她的思乡之苦。”

“这是自然,”商旻笑道,接着他换回大景话,“陛下这些年甚是挂念殿下,不知殿下这些年安否?”

“你是,谁家的孩子?”肃安公主说话的声音有些停顿,像在思考或确认什么事情。

商旻如实答了:“我母亲是奉元公主,父亲是上一代靖北王商华。”

“奉元……你母亲闺名令嘉还是令言?”肃安公主接着追问道。

肃安公主远嫁牵洲的时候皇后那对双胞胎女儿还未出嫁,也就还没有美名作的封号,宫中只唤她们的食邑。

到底是豺狼窝里混了几十年,肃安公主都忘了在中原女子的名姓是不应该轻易说出口的,不过好在她马上反应过来,又笑着说道:“还在宫里时,两位公主就与吾交好,到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吾亦很是想念她们。”

人上了年纪就开始思念故人,尤其是多年未见的姊妹密友,也算人之常情。

正当众人都要以为这一茬就要过去时,商旻却开口了。

“母亲食邑在临阳,盛产桔子,姨母食邑在邈江,盛产虾蟹,母亲幼时最爱虾蟹,听外祖母说母亲少时时常央求外祖父更换她们的食邑,但一直到她们都成婚了也没能成功。”

肃安公主定定地看着商旻,少顷才说:“你跟你阿娘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邱融靡插嘴道:“孩子嘛,总归跟爷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肃安公主又问:“你阿娘她们身体可还好?”

“母亲一切都好,前两年父亲过世消沉了一阵现下已经挺过来了,至于姨母……”

肃安公主一听这话心下觉得不妙,又不好表现得过于心焦显得失了礼数,只又问了一句:“你姨母怎么了?”

“姨母早些年得了重病,好生照看着将养了几年,然而到底还是过世了,到如今已有十年。”

底下杯子碰杯子的声音不绝于耳,然而肃安公主只觉得一片寂静,人间的悲喜向来是不相通的。

三月的风已经吹绿了牵洲的草地,带着泥土的腥气,她已经快忘了京城的桃花盛开时是什么样子,这样娇艳的花朵能够栽在望京已是极限,再往北便活不了了。那年望京城桃花开的时候,三个少女作男子扮相跑过街头巷尾,那是她们最后一次看着对方肆意大笑。临川一别肃安料想到已是永别,只是没想到最后先走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啊。”肃安公主努力扯出一个笑,后来在地府见到曾经的好友,好友说:“笑得比哭还难看。”

毕竟是庆贺牵洲昆弥继位的宴席,老叙旧也不好,商旻回到自己的坐处。

见挑拨不成,比越使者恨恨地瞪了商旻一眼,商旻只当看不见。

坐在席上,商旻一边转着酒杯跟人周旋应酬,一边思索当下局面。在家时,奉元长公主对自己这个儿子并不亲近,商旻也从未听她说起过曾经交好的密友。看肃安公主今日这神情倒让商旻想明白了皇帝派他出使牵洲的另一层用意:一来一个有兵权的年轻皇亲对相对弱势的西域国家多少起得到些震慑作用,二来便是想借由他这个故人之子安抚一下肃安公主,让她一心向着景朝。一个和亲公主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暂且不谈,但一个自己人总还是好过于一个敌人的。历来被送出去和亲的公主大抵都不是皇帝亲生的女儿,多半是找的哪个落魄的宗室女临时封的,况且这位公主的祖父曾参与过谋反,她自己便算是有罪之女,从前在景朝时并未受到多少皇家恩赐,天家多疑,这样一个和亲公主孤身在外几十年很难不被怀疑没有二心,这才让皇帝有了再派一个和亲公主前往牵洲的念头。但牵洲在索荧靡死后单方面毁坏约定让比越夫人的孩子做了王让景朝皇帝失了面子,这时候再上赶着派一个公主前往未免自打脸皮,就是要派也要再过些年。而肃安公主有两个儿子,都是未来牵洲王的有力竞争者,景朝皇帝这是想两头都吃。

至于肃安公主本人,商旻看向邱融靡身侧那位柔弱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肃安公主眼珠朝这边转了一下,隔得远了些,商旻看不清她的神情。

能在这种地方养育长大三个孩子,在牵洲危难之时历经千辛把书信送到景朝求援的人,绝不会是眼前瞧这那么简单。

都是一群成精的老狐狸,就看谁斗得过谁。

1.本文牵洲原型是汉朝时候的乌孙国,当前作者没有找到乌孙的货币相关资料,不过当前出土的汉朝西域货币中有铜币,因此文中笼统称为铜子,如有错误请指出。

2.昆弥:乌孙王称号,也有翻译是“昆莫”,通常乌孙王被称为××靡,臣子称王为“莫”是我自己编的,不要当历史资料看待。

ps:这章没有写出我想要的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等我翻翻东周列国志看看古人怎么写这种场合的可能再改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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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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