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山坐在角落的卡座,手里晃着杯可乐威士忌。
一点酒味没有,汽儿也没有,还他妈敢卖388一桶,专坑冤大头。
灯光昏暗闪烁,DJ的音乐声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个人靠紧身体耳语,或者在香烟的一明一灭中干点别的。
在这样的昏暗里,陈尽山和另外三个人摇起骰子。
紧贴他坐着的金发卷毛男生佯装生气地在他大腿上拍了一把,语调软绵绵拐出花来:“陈老板就知道欺负人!”
陈尽山笑笑,任由那只手在自己腿上放着,一手揽着腰,又叫人加了两排龙舌兰,也不管胡广益从吧台后边一眼又一眼地往这边瞪自己。
十二点半,club中央的高台被当做舞台,几束追光从二楼打下来,风格各异的一群小男生站在高台上,就着新一轮音乐舞动起来。
陈尽山抬头扫视过去。
戴墨镜的装逼机车男,最受那些因为好奇来到club的女孩们欢迎……猫耳朵大胸奶妈……也有两个女舞者,站在最角落,动作并不用力,来这个gay吧充数的。
很久没来了,选人品味有点下降啊……
检阅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最远处舞台对角那个男生身上。
这里到处都是漂亮男孩女孩,但他穿得最简单,动作幅度最大……表情也最投入。
紧身白衬衫下摆只到肚脐,露出好看的腰肢——就这点布料还几乎都是镂空的。
精瘦的身体,锁骨的皮肤白皙剔透,面色却带着潮红,不知道是因为化妆还是热。
很漂亮,没扎起来的黑短发略湿,沾到额头上,就显得更漂亮,随着音乐的节拍颤抖摆动,媚骨天成。
看起来年龄不大,并且有点眼熟。
可能像之前某一任,上他床的差不多都长这样。
他就喜欢又清纯又骚气的漂亮男孩。
拼桌的两个陌生人看完表演走了,陈尽山也就不再摇骰子,下意识地想找找那个黑发小男孩往哪边去了。
没走远,还站在舞台边上,那一桌的顾客正在大声争吵着什么东西,周围很快围上来几个工作人员。那男生和一个女舞者聊了两句,然后温柔而亲昵地搂住女舞者的肩膀,陪她从前门出去了。
陈尽山反感地皱起眉。
金发卷毛男生还反复地在耳边嗔他“酒量行不行啊”。
这个小人精,以为自己手段多高明。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倒是无所谓多花个千八百块把人带走……
毕竟现在手里可是有七百万。
和一家冉冉升起的科技公司。
业界都知道有这么个新能源独角兽公司横空出世了。在这个大家都觉得创业赚不到钱的时代,他陈尽山连连在风口浪尖争渡,从副手变成自己掌舵,终于吃到了一口肉满黄肥的大螃蟹。
他,陈尽山,三十出头,锋芒毕露,何况还他妈风度翩翩,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成功人士?
这样想一想,神清气爽。
他让金毛喂了自己一杯酒,然后用两根手指拍拍他的脸:“哎,宝贝儿,你去那边看看,刚吵什么呢那么大声?”
金毛欢天喜地地接过他手指缝里夹着的一百块钱,灵活地冲了出去。
很快金毛巡回回来了,声色并茂地给主人讲述道:“刚刚那桌有流氓变态,对着我们的女孩子拍裙底,真恶心!不过那个谁已经把女生带走了。唉真是的!平时监管很严格的,可能今天人太多了——哥,酒没了,再点点儿?”
陈尽山懒得听他再劝酒,干脆又点了一桶堵住他的嘴。
不想带走了,这小孩话太多,烦,长得也不够格。
直到人渐渐散尽了,陈尽山才披上大衣,随着散场赶人的音乐从后门出去。
Going Club开在一栋纸醉金迷的楼里。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彻夜通明,只有过了凌晨四点,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才会逐渐灰暗下去。
陈尽山在地下停车场踩灭了几支烟,回了几条消息,然后闪身钻进驾驶座。
等到再驶上地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路边的景色像逐渐加载地图的GTA游戏,在薄薄一层雾气中刷新着不同类型的醉鬼。
倒进人行道草坪里呼呼大睡的,扶着路灯杆哇哇大吐的,扯着嗓门勾肩搭背的,还有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说囫囵话的。
他开得很缓慢,看热闹似的观察路两边的形态各异的醉鬼,直到一个音量稍高的男声穿过车玻璃:“求求你们别搞我了!”
还带点哭腔,这点哭腔吸引他侧过头看。
车窗外,他认得出来是那个镂空上衣的小男孩。
入了九月,夜里已经转凉了,他却裹着一件看上去不抗风不抗雨的米色风衣,被旁边的人一推就站不住似的往一旁趔趄一步。
酒吧的小男生们,总是这样打打闹闹,没轻没重的,倒也不少见。
但他的哭腔越来越明显,以至于陈尽山开始跟着他们几个屁股后头龟速前进,想看看怎么回事。
他侧过来的脸上有点儿泪痕,而同行的两个男生还在不明所以,肆无忌惮地笑。
“不是吧?你就靠抹眼泪把客人往床上骗?”其中一个有点公鸭嗓的男生用食指指着人笑。
这嗓子太难听了,难听得陈尽山闪了闪大灯。
镂空上衣男孩飞快地低头抹了下眼睛,然后才回头来定睛看。
车已经开到并肩同行的位置,陈尽山降下车窗,就这样跟人对视了。
嗯……带这个回去还稍微值一点。
陈尽山也不多说话,看看他,看看旁边的流氓小男生,又看看他,做了个勾手指的手势。
“上车啊。”
男孩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拉来副驾驶的车门,然后把那两个流氓同伴越发得逞的嬉笑声关在车门外。
离近了才能发现他妆有点浓,只是在台上看不出来。好在骨相秀气,皮肤看起来也光滑,不像之前一起打车去酒店的有几个,车内灯光一开,脸颊坑坑洼洼,叫人倒胃口。
最重要的,他有一双很吸引人的眼睛。
车里光线一般,陈尽山没办法假装不经意地一瞥就能看清他的面容。视线变得像是夜视模式下的镜头,必须停顿一秒才能逐渐成像清晰。
眼眶狭长,睫毛浓密,安静地低垂着。
这停顿的一秒或许太刻意了,以至于连男孩也意识到有点不自然,抬眸浅浅地回望他。
没有眼睛的主人的肢体和语言表达出来的那种胆怯,甚至和胆怯背道而驰,眼神虽然疲惫,但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忧郁和平静。
这股心口不一的平静让陈尽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勾人,以至于他竟然在男孩回望他的瞬间愣了愣,赶紧别过眼神看前方路况。
擦,怎么他妈的有点像个早恋的初中生,还是搞暗恋的那种。
他现在不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吗?!
陈尽山于是稳了稳方向盘,在下一个红灯路口重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志在必得的姿态。
“谢谢您,您在前边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好,麻烦您了。”
男孩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发话了,嗓子还有点沙哑。
陈尽山乐了。
“放下?”
“我是跑滴滴的啊?你还选上终点了。”
男孩这才扭头望向他,又好像突然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似的,默默把头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服上镂空的小洞。
“我是学生,来兼职跳舞的……”
“不做那种的。”
呵呵。个个儿都这么说。
我是学生,第一次来,没感情史,不熟练,不懂这些……他陈尽山早对这一套免疫了,反正最后进了屋都一样原形毕露——青涩这东西是装不出来的,不然怎么学生主题的片儿总是比别的贵一些呢。
俗套的伎俩。
何况这小孩说这话还跟念课本似的,毫无感情。
“嗯?什么生意啊?”他不怀好意地问。
男孩隐忍而愤愤地瞥了他一眼,又想起自己是坐在“恩人”的车上,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很平静,满不在乎地表演着苦涩和委屈。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自己一个人生活,只能打工赚钱上学……他们没有故意欺负我,没关系的……”
又来了。
陈尽山心想。
这小子看着不呆不傻,刚刚在台上还扭得欢呢,怎么这会儿开始读台词了……
交代家庭装可怜,这一步一般不是要到事后谈价的时候才进行吗?
而且这卖惨博同情的话术,简直是烂大街的诈骗广告……他不知道这说法早就过时了吗?
相比好赌的爸和生病的妈,他更喜欢那种落魄二代沦落风月场的剧情,显得他更像个救风尘的君子一点,救的人也更“正常”一点。
陈尽山自己虽然称不上有多少道德可言,却对别人有道德洁癖,他能蹲下摸路边的狗,但狗不能主动犯贱摆尾巴。
他逐渐失去耐心。已经驶出两个路口,但一路绿灯,他也没有停车的意向。
“宝贝儿,你他妈的没系安全带,过了两个红绿灯。这不是生意,是赔偿,你明白吗?”
他咬着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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