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招柏文的反应没让他满意,他好像没听出来身份发生了什么悄然转变似的,更加虚心求教地问道:“那你怎么转做现在的公司了?”
没劲。陈尽山暗自撇撇嘴。
不过平时自己的心路历程还真没地方讲,客户关心产品,员工关心开单,爸妈关心结婚,酒吧营销关心怎么从他兜里掏钱。
还真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他从业初心。
所以陈尽山也没藏着掖着。
“我大四的时候,恰好系里一个老师在做新能源,当时这几乎是唯一一个看着还有出路的方向。所以我就跟着他做了毕业设计,读了研究生。毕业之后,导师带着我创业,我就在他的公司里做了两年,积累经验。”
“他为什么带你创业?”
陈尽山觉得这小孩太会问问题了,每一步都问到他的心坎上,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这你看不出来吗?当然看中我有沟通才能啊!学校里的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搞学术研究厉害的,大部分都是老古董,木头。做出来东西卖不出去,不就跟没做一样?”
“但我能帮他谈客户,讲产品,推销自己,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好不好?不过当时也是小公司,方方面面都要学,都要做,导师脾气也不好,那两年给我折腾个半死。”
“然后你跳槽了?”
“……也不是。后来出了些意外,公司倒闭了,导师去世了。不过我也算继承他的‘遗志’吧,哈哈,现在你看的那些文档和专利,还有一部分是之前留下的。”
“虽然我那导师性格顽固,但是产品名还挺浪漫的,叫‘永恒芯’,哈哈哈。”
连陈尽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话的语气已经逐渐变得既不像老板也不像金主。非要说的话,这场景有点像结了婚的夫妻,泡在一个浴缸里温存着,分享彼此的青春回忆录。
虽然只是陈尽山自己在单方面地以瓢泼大雨之势分享,但起码这小孩没打岔没走神没反驳他,反而乖乖地坐着听,看上去好像在思考。
所以其实这个小交际花扒开内里其实也是个乖乖的小孩?挺有意思,甚至还有点能引起人的怜爱之心。
而且离自己那么近……
浴缸让人有一种生命最初的安全感和亲密感,陈尽山没有多想,情不自禁地在人肩膀上蹭了蹭嘴唇。
洗澡水变凉了,招柏文打了个喷嚏。
陈尽山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对自己的人生总结,起身迈出浴缸。
娇气,稍微冷一点就不行了。
“你别动。”他拦住立刻站起来也要出来的招柏文,浮出水面**裸暴露在灯光下的招柏文白得发光,显得身上那点红痕更加诱人。
陈尽山递过去一条浴巾。
“你先站里面擦干,不然外边能冷死你。”
招柏文愣了一下,接过浴巾,手掌有意无意地相碰,打起精神回报了一个笑脸。
“陈老板还挺关心人的。”
陈尽山没说话,安静地把浴巾裹在腰上,又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体……
“也不总是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
是因为这个灯光的颜色温馨得太恰到好处,刚刚一起泡澡的情节也温情得太太恰到好处,招柏文这个人此刻也温柔得太太太恰到好处了,他才会说出这句话的。
可是招柏文好像酒醒了,他用眼神眼神就告诉陈尽山,此刻的他已经忘了刚刚说的所有,又变成奉命而来的“昭昭”了。
作为“昭昭”的他很有勾人技巧,但没有半点真心,只一个目光就让陈尽山从温情脉脉的氛围里掉了出来。
“陈老板看我干什么?”他故意狡黠地问。
陈尽山愣了愣。
“真喜欢上我了?”
还在发愣。
“和我聊一次天就喜欢上我了?”
还在。
招柏文擦干身子出来,凑近,发尾的水滴在陈尽山的胸膛上。
“陈老板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也没喜欢过别人吧?”
“那你可要小心啊。我只是和你聊天,听你讲话,你就觉得喜欢我。这样很容易被骗。”
“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细究起来都蛮有意思,只是人很少有表达的机会,以至于被仔细看见这件事,有点近似于爱。”
“陈老板是不是不小心错把……”
哑着嗓子勾人的话音未落,被陈尽山一掌拍到后脑勺上,按回卧室。
……他妈的哪来的中二少年???莫名其妙说一嘟噜话装你妈的什么文艺呢??什么神经病!
“歇够了是吧?”
陈尽山押着他往床上一倒。
“那再来一次。”
第二天周六,陈老板在他两米二的大床上醒来。
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他摸摸另外半边被子,试探了一下,想看看是不是招柏文这小孩太扁了自己没发现。
还真没人,只有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卷进被窝里,拿出来一看,招柏文:我先走了。
还加了个句号,假装深沉。
陈尽山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道该说这小孩是成熟还是幼稚,懂事还是不懂事了。
说他幼稚吧,他能一本正经地上班,圆滑巧妙地和所有人谈笑风生,甚至有点两面三刀的。
但说他成熟?陈尽山想起昨晚他坐在浴缸里呆呆问问题的样子,还有后来莫名其妙犯病开始说什么非主流名句的样子,又有点好笑。
这个句号也怪好笑,陈尽山从这一个标点符号里读出故作冷静波涛暗涌以及期盼自己看到这条消息回复他但又不明说的一丝别扭。
他没回消息,想看看招柏文会不会沉不住气发别的。
没等到小孩的新消息,倒是等来一堆糟心事。
招柏文喝了酒会早醒。
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在酒店逗留。和另一个人高强度的共处,已经逼近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如果能把社交精力读条,那里大概已经变成负数,很快就会对着自己放大招反噬。
穿好衣服,招柏文从门缝里最后瞄了一眼熟睡中的男人,反身带上门,离开。
这样一点都不好。
行道树上有叶子先开始泛黄了,明明还没到秋天。
哦,他想了想,好像早就立秋了。
好在阳光明媚,沐浴其中暖洋洋的,连带着他疲惫的心也重新活过来。
这样一点都不好。他总是在寻求刺激,喝酒,抽烟,熬夜,酒吧跳舞,和客人周旋,从中获得一点似乎是能够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满足感。可是短暂的多巴胺过后,大脑会陷入一阵更大的空虚之中。
现在他开始从陈尽山的床上获取多巴胺了。他几乎是带着要彻底毁灭自己的决心去勾引,而陈尽山也的确不是一个温柔的恋人,这很适合他,粗暴的对待带来过瘾的满足感。
但瘾头过去了,懊恼就会重新返潮上来。
还能变得更不好,那就是这时候在路边停下来,猛猛地点上一支烟,再像个被抛弃了的怨妇似的留下赌气的一句“我先走了”。
陈尽山没回他。
陈尽山幸好没回他。
陈尽山居然没回他。
……
招柏文把烟折成v字,丢进下水道。
他没再发消息,整个周末都没再发一条消息,沉浸在不开灯的房间睡个昏天黑地无法自拔。
周一一早,招柏文买了杯咖啡才上楼,只觉得楼里今天声音听着很热闹,不知道哪里在搞活动。
等走到公司门口,才发现噪声的来源是那位不回自己信息的老板。
或者□□友?酒店的床睡着还真挺舒服的……
床友同志大马金刀坐在办公桌上,质问于蓓为什么业务往来不告诉他。
于蓓急得泪眼涟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抄送了邮件,显示你已读了,就以为……”
“他妈的,胡萌那个老犟种!”
陈尽山想起来了,上周五是有这么一封邮件来着,但他一整天都在外边忙着,只扫了一眼标题,写的是什么什么文件审查结果,以为是个垃圾广告。
招柏文进门,不动声色地逐一打量了一圈,接触到陈尽山余怒未尽的视线,立刻捧出一点缓和气氛的笑意。
“怎么了大家?今天这么严肃啊。”
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吱声,哲哥挤挤眼睛示意他别问。
陈尽山在空气中一挥手。
“哎行了行了,事已至此,我再沟通吧。你们先工作吧。”
招柏文想了想,觉得凭借自己和陈尽山的关系,应该还是可以问问的。他在工位和几个人手脸并用打了一阵哑语,然后不顾朱宝德急头白脑的表情阻挠,往“总裁办公桌”走。
桌子再次被叩响,陈尽山抬眼,招柏文眼角弯弯地注视他。
“BMS平台上有个测试接口,周末我加了个班给调完了,哲哥说让您看一下。陈老板。”
用的是一本正经的语调,和夜晚叫的“陈老板”截然不同。
他才切身体验到一种割裂感。
啊,这次他是真的和实习生睡了。明知故犯。
以至于见到这张脸会让他有点分神。
……更头疼了。
陈尽山没张口嗯了一声。
招柏文没急着走,又云淡风轻地问:“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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