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江河市，洛予生在车租车上，看着玻璃窗倒退的街景，一切都不一样。
这里彻底改头换面，翻天覆地的变化遮盖住陈旧的**，泥泞的街边小巷升级为油马路，高楼大厦层层迭起，商业化气息围绕了整栋城市。
街边卖水果的店铺老板开了超市，店名还是那个店名，只是经营人变得年轻了些，许是他儿子经营。
都在变好，往前走，龟裂的伤疤终会被冬雪遮盖，春日融化之际，嫩芽初发，欣欣向荣。
边佳洋一口水喷出来，“什么！你要求婚？”
“嗯，”程嘉南点点头，嘴角弯起，“这些年我打工挣了点钱，花销也不大，可以买个情侣对戒，洛予生对我很好，很多事都是他朝我走来，向我们的未来奔赴，这次也给轮到我做出努力了。”
“哈哈，”边佳洋尬笑两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什么场地求。”
“等他回来吧，”程嘉南思忖一会儿，问道，“场地很重要吗？”
看着人一脸疑惑，边佳洋解答，“要是我被求婚，肯定很注重场地，场地决定那个人的重视程度，再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仪式感，当然，人和人不一样，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惊喜。”
程嘉南啊了声，也不知道懂没懂，恰逢点的餐食上桌，这件事也就这么掀过去。
他们选的这家店装修古风古韵，店内一棵梅花树立在中央，多人桌大部分以小亭子为主，而双人或单人则在偏里面，面对面的位子。
头顶嫩黄的灯光并不是所谓的死亡光线，通白的墙体跟着泛黄，旁边中央部分镂空的地方点缀着梅花。
第一道菜是锅包肉，颜色较淡，程嘉南尝了口，脆且酸，中规中矩。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边佳洋回复，“出餐慢，能看出来是现炒的，不过服务不错，幸亏点了大份，不然就这几块肉还不够咱们吃的。”
“嗯，”程嘉南点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第二道蒜蓉粉丝虾登场，用砂锅煲着，热气升腾，虾仁圆滚饱满，看得人垂涎欲滴，两人不约而同地夹了一筷子。
程嘉南：“有点咸。”
边佳洋：“嗯，厨子今天心情应该不好，盐放多了。”
“就着米饭吃吧，”说着，程嘉南就把米饭扣到盘子上，夹着粉丝往里面放，不一会儿，白嫩的米饭就染了深色。
第三道菜紧随其后，白灼罗马生菜，红色绿色的迷你彩椒圈点缀着绿油油的生菜，秉持着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原则，他们点的这道菜，可真上来后，才发现他们对生菜压根毫无兴趣。
在边佳洋的目光下，程嘉南加了一棵咬了口，没尝出味，随后他又咬了口，直到这颗生菜全部下肚，他才看着对面的人说出结果，“这次厨子应该心情不错。”
边佳洋笑起来，夹了一根。
他继续道，“盐放少了。”
尝了口，味道太淡。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三道菜，只有锅包肉还算好吃。
夹起一棵生菜，在米饭上铺平，又夹起一颗肥美的虾仁，包裹着浸满汤汁的粉丝，紧接着，程嘉南又往里面放了点米饭，像吃烤肉一样卷起罗马生菜，慢吞吞地吃着。
边佳洋看到，赞叹一声，“聪明啊，这样完全中和了。”
两人就这么搭配着吃，可蒜蓉粉丝虾的味道实在太重，吃两三口他们就要喝杯橙汁。
索性橙汁没踩雷，果肉粒粒分明，一尝就是鲜榨的。
吃两口，程嘉南便放下筷子，“果然，跟我出来吃饭就是踩雷。”
“怎么说？”
“只要是我选的店多半都会出问题，不是品控不好，就是吃不得兴，所以每次出去都是洛予生安排地点，”程嘉南叹了口气，“佳洋，你说我要是选餐厅求婚，要是再踩雷了怎么办。”
“你能有这个想法，洛予生就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更别提你要跟他求婚，”咽下一口锅包肉，边佳洋说出事实。
“就算是在菜市场求婚，他也会答应，哪会在乎饭菜猜不猜雷。”
这样吗？程嘉南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陷入了误区，他知道洛予生很爱他，可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对方的爱意已经溢出。
而自己却还缩在壳子里，冒泡般时不时蹦出来一下，又消失沉寂，患得患失。
“佳洋，你和方四时是闹矛盾了吗？”
话题转的太突然，边佳洋顿时觉得嘴里的虾不香了。
他不说，程嘉南还盯着看。
忽然间，他觉得昨天洛予生嘱托的还挺对，程嘉南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好像罩了一层朦胧的雾，他不出去，别人想进来也不容易。
或许也就是这层朦胧的雾，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其他人可以轻易放下戒备，吐露心中的脆弱。
“他最近在一家大企业实习，干得好效率高，领导也看的上他，搞不好以后还会转正，”边佳洋戳着盘子里的虾，语气渐渐低落，“挺好的机会，我也开心。”
“可是，他每次跟着应酬回来必定酒气冲天，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看着他累得不成样子，躺沙发上就睡，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结果你猜怎么着，有次我去他公司找他，才发现他被一个女生缠上了，两个人挨得特别近，那个女的还挽着他的胳膊。”
程嘉南问，“那你上去问他了吗？或许只是同事？”
“哪还来得及问，那是他领导的女儿，”边佳眼睛开始泛红。
“我能怎么办，大闹一场然后搅黄他的工作？还是像个疯子一样无理取闹让旁人平白无故看了笑话，他明明有更好的未来，而未来里有没有我就难说。”
气氛沉重下来，程嘉南看着对面红着眼眶忍着不哭的人。
突然间，他迟来的意识到，他们都长大了，稚嫩的羔羊褪去天真，即将步入社会，战战兢兢地开启新的人生。
曾经在宿舍打架摔东西天不怕地不怕需要人哄的娇气包现在也知道收敛脾性，为他人考虑，考虑或许没有他的未来。
这不是件好事，程嘉南这样觉得。
“佳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意义非凡，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好好谈谈吧。”
“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边佳洋嗤笑，“嘉南，正因为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才知道前后的落差是有多明显，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年少的忠贞热烈，一腔孤勇。”
察觉自己失言，边佳洋摆了摆手，“反正你和洛予生肯定不会像我们这样，他对你那么好，说实在的，这次见你，发现你还和以前一样。”
后面两人都没有逛的心思，都决定打车回去补眠。
待人上车前，程嘉南突然抱住边佳洋，“我还是喜欢刚开学向我扔枕头的那个边佳洋，现在这个太软了，一点都不好。”
眼泪滑落，边佳洋笑出声，“哪是给你扔，行了，别不开心，省的洛予生又找我事，我们终究是不同的，各自走各自的路。”
“嗯。”
送走边佳洋，程嘉南没回去，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打在世界的光在逐渐退却，广场大荧幕上放着不知道哪个明星的广告，街边赶路回家的人急急忙忙，不少小孩放学背着书包往商场跑。
耳边杂乱的声音不断涌入，可他却只听得清边佳洋的那句，“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
只因为长着一副乖巧的样子，所以他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可偏偏他却不愿。
想看起来不好欺负，所以他打架，想看起起来叛逆大胆，所以他打了眉钉，染了红发。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洛予生这个人，程嘉南清楚地明白自己并不是单纯无害的天使，相反他骨子里潜伏的猛兽随时能撕了任何一个人。
在这个世上，除了洛予生，他没有什么留恋的，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是给女朋友买？”
耳边是销售员温柔的声音，程嘉南回神，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间进了一家戒指店。
金银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每一对步入殿堂前的新人对新生最美好的希冀。
美丽的钻戒被赋予最崇高意义的爱情象征，到头来，又被生活的琐事抹平棱角，变得一文不值。
掠过女士专柜，目光扫过一排排男士钻戒，最后定在一对素圈银色对戒。
销售人员也很有眼力见，见程嘉南停住，便上前推荐。
“这对戒指低调素净但又不失奢华，上面缠着藤蔓是金灯藤，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情，同时内里还刻有sincere heart to you，意味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真诚。”
指腹摩挲着突起的藤枝，程嘉南问道，“金灯藤是什么？”
“金灯藤常成簇生长在山间小路旁，随处可见，通体紫红色，顶上戴有钟形花冠，跟菟丝子齐名，但比之更美丽凶狠，蕴含强大又自私的爱。”
强大又自私的爱？程嘉南笑了下，手机上查出金灯藤常吸收寄主植物的养分，直至寄主枯萎死亡，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什么爱。
这个销售人员汗涔涔地，为了业绩，她只得这么说。
看着上面的价格，程嘉南仔细算了算，加上程嘉合这些年打来的钱，大差不差可以拿下。
“麻烦帮我包上吧，”程嘉南看着那枚对戒，比划了下，“我男朋友的指围比我大这么多。”
售货员一眼就明白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好，这就给您打包，您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这最后一对了，但还是要说一句，因为太过素净市场购买率不高，估计后面也不会再有货了，您确定要买吗？”
“没事，我很喜欢这对。”
无论是对戒上的样式还是内刻的文字他都很心动，他是金灯藤但又不尽全，他狠心，但又无害。
拿着这副对戒，程嘉南踏入前往飞机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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