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两个季节交接,既没有夏日的枯燥烦热,但也没进入秋季的清高气爽。
但夜晚的清风却一如既往的平等,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叫,不少人打着手电筒寻找着,树叶飒飒地响。
这是程嘉南第二次见洛予生唱歌,他没有出镜,只是借用了话筒在镜头外唱。
高中学校元旦那次演唱,当时他光顾着记词,紧张的没怎么听,而现在是他第一次正式看他唱歌。
歌声婉转静谧,沉沉融入夜景,随着风声飘到喧嚣的城市,狗尾巴草摇摇晃晃,他们的依偎的影子暴露在镜头下。
他拿起手机录着影子又转到真人,洛予生眼神温柔看过来,他又紧张了,手心出汗,口干舌燥,像是开了降噪,只能听到耳机里的动人音乐。
仅仅是两个影子,播间的人数也涨了两百左右,歌声落毕,影子逐渐退出镜头,人数也回到了最初。
程嘉南坐在原位置上欣赏着拍摄的视频,洛予生则上前给那个主播打了个招呼,特地嘱托了不要拍照,他们身为素人,并不想当网红。
山顶的风还是太大,尽管他们回酒店换了厚衣服,也还是抵不住夜色的寒凉。
“我们下去吧。”
“等等,”捏着外套口袋里的戒指盒,程嘉南阻止道,“我有事要。”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洛予生拿出手机,接了电话,比完赛他们也就没必要在这里耽搁,决定明天一早启程离开,想问问洛予生要不要跟着一起。
听着那边吵闹,洛予生拒绝了说还有事没解决,那边又是一阵揶揄哄笑,笑骂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你要说什么?”洛予生问。
程嘉南攒起的勇气登时散了,“没什么,我们下去吧。”
求婚的想法因这通电话退回去,当时跟边佳洋说的有多坚决,实践起来就有多畏缩。
走在前面,程嘉南只觉得自己刚才脑子一热,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个凉风瑟瑟的山头,就想直接求婚,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没有庄重的誓言,没有成堆的花束,没有艳世的惊喜,什么都没想好,这样一顿糟糕的求婚回忆起来肯定不美满。
还有机会,他们还有机会,程嘉南这样想。
殊不知,身后的洛予生看着他的背影,脚步徐徐跟上去,影子似个守卫,若隐若现,直至黑暗处消失。
没机会了,他跟着他的步伐,轻念道,“没机会了。”
姚柔办事效率很快,程景虽四处小心,但还是受不了金钱诱惑,他越玩越花,越玩越大,程嘉南第二次去家里时,值钱的东西所剩无几,瓷砖地板脏的看不清,桌子上尘土飞扬。
被温柔乡包围的程景早就忘了家里的监控,屋子里瘦瘦小小的人蓬头垢面,比上次见面更加瘦削,手腕处的骨头尖尖突出,她被锁链困在床上,整个人了无生气。
“妈,”程嘉南嗓子发哑,要是早点发现,要是没有疯。
他走过去抱住瘦骨嶙峋的女人,柔声说,“妈,别怕,我带你离开。”
几乎是程嘉南带走秦婉的第二天,天空下了一场暴雨。
程嘉南从未听过这么大的雷声,轰鸣的声音穿透耳膜,闪电似是断了触的电闸,要将昏沉的天空一分为二,雨声哗啦啦地敲打着地面,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又飘向远处。
程景被抓了。
他知道警车的目的地在哪,也知晓程景的归宿,打开一把黑色的伞,他慢悠悠地往警笛声那边走。
那边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程嘉南走进自家院子,踩着生了锈的梯子爬上房楼,站在梯子顶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的老男人狼狈的拷上银环。
在街坊邻居的震惊和审视中,在各种闪光灯下,程景最后一层脸皮被活生生剥下。
备受好评的翩翩公子成为虐待妻子、嗜酒成性、吃喝嫖赌的烂人。
顿时,一种由心底漫上来的喜悦充斥全身,血液逐渐冰凉,程嘉南无声笑起来,暴雨天,他将那把黑伞直接扔下,像一朵徐徐飘落的蒲公英落到程景面前。
黑伞里面,一个笑意盈盈,嘴角咧到耳根的小孩卡通油画和带有“Joker”字母的画面就这么展现在众人面前。
雨滴无情打落,小孩上扬的嘴角也垂下来,眼睛也空洞起来,看起来像尸婴在哭。
紧接着,又有不少纸钱在空中飘落,黄色的圆形铜钱像一枚微孔摄像头,将每个人的表情记录在册。
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别说天空飘纸钱,就连平时地上落下的他们还得避着。
一时间,不知所措、愤怒、被晦气沾染上的恶心,所有的情感通通指向唯一的罪魁祸首,无论手上有什么,他们都扔向程景,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粗俗的话。
雨水逐渐变红,程嘉南心满意足地下了梯子,离开这个地方。
程景入狱的事可谓是江河市一大热点新闻,程嘉南走在路上,朝他投来的视线无一不带着悲悯同情,甚至于在他的后背指指点点。
也有不少那他家的事说教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些,程嘉南都不在乎。
他从未觉得空气这么清新,也从未觉得江河市的小巷子这么敞亮,接下来就是他和他妈妈的生活,前方坦途的日子。
“洛予生,谢谢你。”
“没事,都过去了,我们不需要说这些。”
“不行,”程嘉南摇摇头,“你不知道这个对我有多重要,如果没有你们,可能现在我跟程景的归宿一样。”
洛予生沉默着看着对面的人,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
那天暴雨,他看着浑身湿透的人,冰冷的气息缠绕着,脸上血色褪去,嘴唇都冻得发白,可他的眼睛却冒了火,劈里啪啦的火苗愈演愈烈,燃着兴奋的光。
“后面有什么打算?”洛予生问。
“跟你一起,回去补课,毕业找工作。”
程嘉南说完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洛予生皱了眉,显然是对他的答案不满意。
他又补了句,“未来的事谁说的准,走一步看一步,我可不想提前焦虑。”
洛予生还是没说话,他等不及了,一种流失的感觉让他难受,他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嘉南,你觉得我有保护你的能力吗?”
“我不需要你保护,”说着,程嘉南察觉出不对,又说,“这次是意外,后面我不会再出什么事,也不会再麻烦你。”
看着面前急忙慌张的人,洛予生指尖轻柔地拂过那略长的头发,指腹捏了下耳垂,“我从不觉得麻烦,你再有这个想法,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了?”声音越说越小,程嘉南强忍着眼泪直至眼眶发红。
“不是,说起分手,我倒是以为你要跟我分,”洛予生把人抱在怀里,面对面交流。
“边佳洋跟我发过,你因为他们的事对我们的未来产生了动摇,你很不自信,说实话,当时我很生气,甚至于觉得你会跟我分手。”
“后来呢?”程嘉南声音发着颤。
“我想过把你关起来,锁起来,但又觉得太偏激,后面出了你爸爸这件事,我才知道是自己的能力根本保护不了你。
“你出了事我只能求助外界,自己整天在校园过着童话般美好的日子,根本不知道社会上的豺狼虎豹有多凶险。”
“我想先一步比你承担,比你强大,当然这个强大并不代表你弱小的意思,我知道你身上有股劲头,不死不休,强拧起来可能十头驴都拉不回来,我不希望这样,我害怕,暴雨的那天,我是真的怕了。”
洛予生声音带着不明显的抖,他的头抵着程嘉南的,笑着说了句。
“你都比我早出生了,就不能让让我,让我比你先经历人事,给我一个保护的机会,可以吗?”
喉结再三滚动,程嘉南压抑住嗓子里的哽咽,从洛予生身上下来,从兜里掏出戒指盒,单膝下跪。
“你这是要求婚?”
“嗯,我、我想跟你说,呜哇哇哇,”程嘉南还是哭出了声,“你等、等会儿,等我哭完。”
洛予生想起来安慰,可程嘉南就是不许。
所以,洛予生屋内客厅,就出现了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单膝跪在地上,举着戒指盒哇哇大哭的人。
“扑哧——”洛予生忍不住笑出来,“幸亏你没在大街上求婚,不然这个样子别人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往短袖上蹭着泪,闻言,程嘉南抬起头,重复道,“你想在大街上求婚?”
“不是,在哪都好,只要是你就好。”
单膝跪地,程嘉南哭到脑子短路,想到什么说什么,“洛予生,这是金灯藤蔓,一种凶残的寄生植物,我觉得它跟我很像。
“但我不像它,我寄生在你上面,便会成为你的保护壳,若哪天你身心俱疲,即可挣脱离开,我必不再纠缠。”
一如最初的开始,随处可见,但又形同陌路。
眼角湿润,洛予生伸出手,催促,“快给我戴上,我不会累的,你可要缠我一辈子。”
“嗯。”
从戒指盒里拿出戒指,再到戴戒指的过程,程嘉南一直在发抖,以至于戒指掉落一次才戴好。
两人十指相扣,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洛予生低头落下虔诚一吻,“程嘉南只寄生洛予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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