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辆雪地摩托如同沉默的幽灵,撕裂了凯米耶尔维边缘的寂静,一头扎进无边的白色林海。沈寒舟驾驶着领头的一辆,苏墨紧贴在他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背脊以抵御刺骨的寒风。她的装备包里,探测器持续运行着,天线指向预定的方向。
森林深处的积雪更厚,虬结的树根和隐藏在雪下的石块让前进变得异常艰难。沈寒舟凭借出色的驾驶技术和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尽可能平稳地前行。苏墨则紧盯着平板屏幕上信号强度的变化,那微弱的脉冲如同风中的烛火,时隐时现,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
“信号在增强!”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苏墨在通讯器里喊道,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而有些发颤,“方向正前方,偏东十五度!距离……无法精确,但应该不远了!”
沈寒舟降低车速,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这里已经是废弃矿区的腹地,依稀能看到一些坍塌的木屋框架和锈蚀的机械残骸,像巨兽的尸骨般散落在雪地里。根据地图,前方应该是一个已经半废弃的、名为“耶尔卡”的冻湖,湖对岸就是旧矿洞的入口。
他们穿过一片枯死的白桦林,眼前豁然开朗。耶尔卡湖如同巨大而光滑的黑色镜面,镶嵌在纯白的世界里,死寂,冰冷。湖对岸,山体上几个幽深的矿洞入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黑黢黢地敞开着。
而苏墨探测器上的信号指示条,在此刻猛地跳到了黄色区域! “就是这里!信号源……在湖对岸,矿洞里面!”
沈寒舟停下雪地摩托,仔细观察着湖面和对岸。“湖冰情况不明,直接穿越有风险。绕行需要多花至少两小时。”他看了一眼天色,铅灰色的云层更低,似乎在酝酿新的风雪。“我们绕行。”
谨慎是生存的第一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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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对岸的矿洞区域。巨大的矿渣堆如同灰色的山丘,几个主要的矿洞入口都被锈蚀的铁栅栏封死,上面挂着芬兰语和英语的“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寒风穿过空洞的矿洞,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苏墨跳下摩托,不顾肩伤的不适,立刻举起探测器进行精确定位。“信号源……不在这些主矿洞。在那边!”她指向矿渣堆侧面,一个相对较小、更隐蔽的,几乎被积雪和坍塌物掩埋了大半的洞口。那里没有栅栏,只有一些散落的、似乎被刻意布置过的碎石。
“像是一个通风口或者辅助通道。”沈寒舟走上前,清理开洞口的积雪,露出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通道,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显示内部空间极大。
他从背包里取出强光手电和武器,看向苏墨:“我先进去。你跟在后面,保持距离,随时监测信号和环境。”
苏墨点了点头,也拿出了自己的装备。
通道内阴冷潮湿,空气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金属锈蚀的味道。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冻结的泥泞。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深入。手电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开有限的范围,照亮了布满凿痕的岩壁和偶尔出现的、早已腐朽的木质支撑结构。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并且出现了岔路。苏墨根据信号强度的指引,选择了左边的一条。
“信号越来越强了!”她低声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回音,“而且……变得稳定了,不再闪烁。”
又转过一个弯,前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不是手电的反光,而是某种……自发光源!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放轻脚步,贴紧岩壁,缓缓靠近。
光亮来自通道尽头的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旧时的矿工休息室或者工具存放点,但显然被改造过。岩壁上固定着几个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类似菌类一样的生物荧光装置,提供了基础的照明。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简陋的金属桌子和椅子,上面散落着一些老式的、但保养得惊人的电子设备和一个还在运行的……终端屏幕!
屏幕亮着,上面是不断滚动的、复杂到令人眼花的数据流和结构模型,其核心架构,正是“镜像核心”的早期雏形!
而在房间的角落,一个穿着厚实旧军大衣、须发皆白、背影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张巨大的、手绘的星图与复杂公式交织的图纸,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苏墨探测器上的信号强度,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隐士……”沈寒舟低声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那老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但那双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清澈、锐利,甚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睿智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伤。他的目光掠过沈寒舟,最终,定格在苏墨脸上。
那目光复杂至极,有审视,有追忆,有欣慰,还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着故人般的哀恸。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沙哑而苍老的声音,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你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他的目光依旧看着苏墨,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但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苏墨耳边炸响! 他认识她的父母?!
沈寒舟一步上前,将苏墨半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审视着老人:“你就是‘隐士’?”
老人缓缓将目光转向沈寒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复杂的笑意。 “曾经是。现在……我只是一个守着坟墓,等待答案的……老看守。”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运行着的设备,最终落回沈寒舟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孩子,你们不该来这里的。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枷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沧桑, “关于你们的父亲……关于‘镜核’的起源……关于‘灯塔’内部那场被掩盖的背叛……我知道一些。但知道这些,对你们而言,或许是灾难的开始。”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面画满星图和公式的墙壁。 “一切的答案,和更危险的谜题,都藏在那后面。但是,推开那扇门之前,你们想清楚了吗?” “复仇,还是救赎?毁灭,还是传承?”
幽蓝的冷光下,“隐士”的身影如同一个从历史尘埃中走出的幽灵,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选择。
而墙壁之后,隐藏的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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