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二班教室里像是绷着一根无形的弦,周末的松弛被一扫而空。密密匝匝的低语声都带着一种目的明确的紧凑感。
许温澜走到座位时,露攸宁已经坐在位子上。
于是她放下书包,没有任何迂回,侧过脸,单刀直入:
“你选的什么?”
露攸宁正从笔袋里拿笔,闻言,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下意识抬眼,却撞上许温澜那道沉静却不容闪避的目光。
她对同桌突如其来的直接有些意外,反应几秒后才伸手,从书包夹层里摸出表格。
那纸片的边缘被揉得有些毛躁,被摆在两人桌子中间,展开。
一个墨迹很重的勾,落在“文科”旁边的方框里。
“还能选什么。”露攸宁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决定。
许温澜点了点头,却只是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表格。
两人不需要多说什么,选择已然明朗。
早读下课铃刚响,各组小组长就晃着夹子过来收表,流程公事公办,很快完成了任务。
然而,这份刚刚落定的了然并没持续多久。
后门窜进来一个隔壁班的学生,熟门熟路地闪到后排,一把搂住一个男生的脖子。
“欸,刚我们班有人去问分班的事儿了,”他嗓门不小,带着点分享八卦的兴奋,“你猜老师咋说?”
周围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咋说的?”
“是不是按成绩分?”
传话的男生一撇嘴,模仿着老师的腔调:“ ‘安排还没定下来,都少瞎打听!一切等学校通知!’——就这,直接给堵回来了。啥也没问出来。”
围着的几人顿时发出一片意兴阑珊的“切——”声,有人笑骂着推了那传话的一把:“滚蛋,净传些没用的消息。”
大家虽然只是待了两个月的新生,但对于学校的通知风格已经习以为常了——事事都要拖到安排实施的前一天,美名其曰,不能干扰学生的学习劲头。
即便是刚过去不久的国庆小长假,具体消息也是到放假前一天才公布。而在此之前,众人讨论和猜测几乎持续了半个多月。
就这样,各班躁动的氛围在临放假前几天已达顶峰,老师们上课时整顿秩序更是不堪其扰。
打闹声中,人群散开。但那句“一切等学校通知”,又在众人的心湖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不确定性。
转眼又到了下午第三节课。2班,或者更贴切点说,是整个高一年级,都像浸在快要沸腾的热水里似的,表面平静、内里焦灼。
那句“等通知”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明面上的讨论,但不安和猜测仍在暗流涌动。
总算挨到又一次下课,2班数学老师抱着教案离开,教室里的沉闷却没能消散几分。
许温澜正低头整理笔记,文嘉一就抱着自己的椅子往她旁边的空位一坐,凑了过来,下巴搁在好友桌面高高的书山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一想到分班,我就浑身不得劲。”她声音闷闷的,“你说学校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混熟了……”
许温澜停下笔,没接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毕竟她现在心情的复杂程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她的目光掠过旁边空着的座位——露攸宁刚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我不想跟你分开...”文嘉一继续嘟囔,“这下好了,要分班,悬了。”
正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疑惑地扫了一眼教室里那些同样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表情各异的同学,“也是怪了,按照以往来说,屁大点事都传得飞快。这回可是分班啊,这么大的事,反倒一点风声都传出来?学校的嘴是抹了502吗?”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此时传来一阵骚动。半开的窗户那,一个1班的男生探进半个身子,朝他朋友使劲招手,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
他朋友立刻跑了过去,两人在门口低声而快速地交谈起来,不时发出些“我靠!”“真的假的?”的惊呼。
这动静简直是往滚烫的油里加了滴水,一下让半个班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有人按捺不住,扬声问:“嘿,你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那传话的男生在走廊被众人目光聚焦,更有表现欲了,索性从前门走进来几步,还故意压低了点声音,却又足够周围人听清:
“我刚去教务处帮老师搬东西,亲眼看到的!打印出来的分班名单就在主任桌上!”
“理科零班有四个,文科零班就三个,1班2班3班。”
他先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反正还在我们老班手下!”然后他指向最先知道消息的那个朋友,“他就惨了,被分到‘笑面虎’带的3班了!”
“还有呢还有呢?”更多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你还记得我们班其他人被分到哪去了吗?”
文嘉一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挤进去:“哎!看到我和许温澜了吗?文嘉一,许温澜!我们分哪儿了?”
那男生突然被打断,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快速回答:“你俩……都在2班!哦对,2班班主任还是黎尹。”
说完,他不再理会文嘉一,继续对着围上来的人群播报:“我想想啊……王景岚在3班,李墨白在1班……” 他掰着手指,名字一个个往外蹦。
许温澜在一旁听着,轻轻松了口气。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信息,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哦对!最重要的!露攸宁,年级第一那个,在2班!还有你们班那年级第四...许温澜,在1班!我看得真真的!”
他话音刚落,刚回去要坐下的文嘉一就跳了起来,纠正道:“你刚不才说我和许温澜都在2班吗?!怎么她又跑1班去了?你真看清楚了?”
那男生被问得一懵,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挠了挠头:“啊?是吗?我……我再想想……好像是啊,许温澜是在2班……哦对对对!露攸宁!是露攸宁在1班!说反了说反了!”
那男生的纠正引得周围一片更大的哗然,质疑声和追问自己名字的声浪更高了。
许温澜还在座位上,但耳边的声音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棉絮,什么也听不清。
自从她清晰地听到了那句——露攸宁在1班。早上那得知同选文科才暂时散去的担忧,又瞬间聚拢起来,让她感觉心跳空了一拍。
想到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教室门口——
露攸宁,不知何时回来的,正站在那儿,手里捏着卷子,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喧哗。
二人的视线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交汇上,露攸宁习惯性地想表现得毫不在意,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嘴角却只挤出一个微小而生硬的弧度。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表情管理”,她又随即垂下眼睫。
许温澜在见到露攸宁身影的那一刻,注意力就全在“她有没有听到分班消息”这件事上,等她想起要递过去一个表达遗憾或者可惜的眼神,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移开目光前那一闪而过的无措。
露攸宁没说什么,越过坐在最外面的文嘉一,如往常一样坐回到位子上。
许温澜突然觉得,刚刚同桌进门时的那个略显慌乱的神情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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