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深处,当归田垄间潮湿的泥土散发着独特的清苦气息。
墨辰半蹲在田埂上,肩伤处的细布被夜露微微浸湿,透出深褐的药渍。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干净的素色棉布,上面静静躺着那枚从后山带回的指甲盖大小的幽冥紫晶核心残骸。
这一次,他没有托在掌心,而是极其谨慎地用几缕凝练如丝的青色灵力将其悬空禁锢在离地四寸之处。
晶石内部,那几缕细微如活物的黑气似乎比在藏书阁时安静了些,但依旧在缓缓蠕动,偶尔撞击着青芒构成的囚笼,发出无声的涟漪。
墨辰指尖缭绕的青芒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尝试剥离一丝最外围的秽气能量进行解析。
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缕被剥离出的、微弱却异常活跃的污秽能量上。
忽然,那缕被剥离的能量猛地一颤,竟诡异地改变了形态,丝丝缕缕地试图缠绕上他探入的青芒灵力,模仿着其运转的轨迹,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玄霄派基础心法的雏形。
“果然……”墨辰瞳孔微缩,指尖青芒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将那缕躁动的秽气彻底绞灭。
他正要进一步探查晶石核心,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指尖微动,悬空的晶石残骸无声落入素布,被迅速包裹收起。
“墨师兄,”祁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站在几步开外,月光照亮了他依旧苍白的脸和眼底的凝重,“师尊传讯,命你我即刻返回玄霄山门。”他顿了顿,看向墨辰小心收起的素布包裹,“是因为……它?”
墨辰站起身,肩头的伤处传来隐痛,他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嗯。这东西的活性和模仿能力远超预料。它背后涉及的符阵造诣和幽冥之力的运用,恐怕不是药王谷残部能独立完成的。师尊召我们回去,应是门中发现了更紧要的关联,或是对这东西有了新的认知。”他语速平稳,没有提及自己两次解析的凶险。
祁舒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墨辰肩头细布下隐隐透出的药色,又看向远处凌霜和蓝雨妍所在厢房的方向。
灯火从窗棂透出,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天枢宫这边……”他声音低沉,“地脉污染未除,幽冥陷阱虽破,余烬尚存。留她们在此……”
“凌霜有凝霜镜守护,对幽冥气息最为敏感。蓝姑娘的红绳,似乎也对污秽之力有奇特的感应和压制之效。”
墨辰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留下她们,比跟我们回玄霄更合适。况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祁舒臂上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你需要静养,玄霄山门的环境更利于你恢复。”
祁舒看着墨辰没有丝毫波澜的侧脸,他腰间那枚青铜铃铛沉寂无声。
祁舒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好。只是此去山门,恐非坦途。这东西……”他指了指墨辰收起的包裹,“还有后山那人为布下的噬灵夺元阵,都指向一个我们尚未触及的庞大阴影。师尊的传讯,语气少有的急迫。”
墨辰没再言语,只是将包裹好的晶石残骸仔细放入怀中暗袋。当归的清苦气息在夜风中弥漫,带着一丝离别的凉意。
他转身,朝凌霜和蓝雨妍的厢房走去,步伐沉稳,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天枢宫山门前,晨曦微露,青石台阶上凝结着薄薄的霜花。几匹神骏的灵驹已备好鞍鞯,不耐地刨着蹄子,喷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气。
蓝雨妍眼圈微红,紧紧抱着凌霜的胳膊,像只怕被遗弃的小兽:“阿霜,你们一定要小心啊!祁舒那个闷葫芦,要是路上不舒服又不肯说,你就……”
她话没说完,目光瞟向旁边正在检查马鞍的祁舒,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担忧。
祁舒闻声回头,温润的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走到蓝雨妍面前,将一根焕然一新的红绳轻轻系在她腕间。
红绳上星辉银丝流淌,青玉定魂珠温润生光。“戴着它,”他声音温和,“玄霄派与天枢宫有传讯法阵,若有异动,我会立刻知晓。”他指尖拂过红绳上那颗最大的定魂珠,一缕极淡的金红灵光没入其中。“别担心。”
蓝雨妍低头看着手腕上重新焕发光彩的红绳,感受着那丝熟悉的暖意,鼻尖更酸了,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另一边,墨辰站在凌霜面前。晨风掠过,带着山间的寒意。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仿佛要将眼前的容颜刻入心底。凝霜镜在她心口传来平稳温热的搏动,如同无声的回应。
“后山地脉不稳,探查务必谨慎。”墨辰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若有异动,不要独自深入,传讯于我,或寻孟南汐相助。”他顿了顿,补充道,“玄霄事了,我会尽快回来。”
凌霜抬眸,迎上他深邃的眼。他肩头细布的颜色在晨光下清晰可见,那是为她挡下碎石留下的伤痕。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他微皱的衣襟,指尖不经意拂过靛青布料下紧实的肌理。凝霜镜的搏动似乎快了一瞬。
“你也是。”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山泉,“玄霄派……若有风波,不必总想着一个人担。”
她意有所指,目光扫过他腰间那枚沉寂的青铜铃铛,又落回他脸上,“我和雨妍,还有天枢宫,都在。”
墨辰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似乎想抬手握住她整理衣襟的手,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枚青铜铃铛,在他心绪微澜的刹那,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清音,如同被风拂过的琴弦,瞬间便湮灭在晨风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走了。”他不再看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牵扯到肩伤,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挺直脊背,握紧了缰绳。
祁舒也翻身上马,对蓝雨妍和凌霜颔首告别:“保重。”
马蹄声踏破清晨的寂静,两骑绝尘,沿着蜿蜒的山道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弥漫的山岚之中。
蓝雨妍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
凌霜站在山门前,晨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袂。凝霜镜在心口安稳地搏动着,方才那一声短促铃音的余韵,却仿佛还萦绕在心头。
她望着空寂的山道,眼神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阿霜,”蓝雨妍靠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声音闷闷的,“你说……玄霄派会不会很危险?祁舒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玄霄派是仙门魁首,底蕴深厚。”凌霜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蓝雨妍的手背,既是安慰她,也是说服自己,“祁师兄修为精深,墨辰他……更是心中有数。”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我们守好天枢宫,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助力。走吧,再去看看后山的地脉节点。”
玄霄派,坐落在云雾缭绕的万仞孤峰之上。玉石铺就的广场尽头,是气势恢宏、通体由青玉雕琢而成的主殿“玉霄殿”。
殿内清冷肃穆,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和千年寒玉的气息。
墨辰和祁舒风尘仆仆地踏入殿中,向着端坐于上首云台的玄霄掌门玄胤真人恭敬行礼。
玄胤真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目光却锐利如电,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身侧侍立着几位长老,其中一位身着紫袍、面色冷峻的长老,正是执掌戒律的执法长老清徽真人。
“弟子墨辰(祁舒),拜见师尊,诸位长老。”两人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起来吧。”玄胤真人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他目光落在墨辰身上,带着审视,“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皮肉之伤,已无大碍,劳师尊挂心。”墨辰垂首回答。
“无大碍?”清徽长老冷哼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目光锐利地扫过墨辰肩头,“听闻你在天枢宫禁地,贸然以身为饵,险些引爆玄霄寂灭,与那污秽之源同归于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斥责,“墨辰!身为玄霄首徒,身负宗门传承之责!岂可如此莽撞行事?视自身性命如草芥,这便是你学的道?!”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其他长老的目光也纷纷落在墨辰身上,带着责备和审视。
祁舒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解释当时情况危急,墨辰却已平静开口:“弟子知错。当时情况危急,那噬灵夺元阵专克灵力,弟子思虑不周,险酿大祸。甘受责罚。”
他语气坦然,没有丝毫辩解,只是将责任全部揽下,腰间的青铜铃铛沉寂如死物。
玄胤真人深深看了墨辰一眼,未置可否,转而问道:“那污秽之物的核心残骸,可带来了?”
墨辰立刻从怀中取出那枚被素布层层包裹的紫晶残骸,双手奉上。
清徽真人上前一步,隔空摄物,素布散开,那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污秽气息的碎片悬浮在空中。
玄胤真人并指一点,一道纯粹凝练的玉白色光芒射向碎片。
碎片内部的黑气似乎感应到威胁,骤然变得狂暴,疯狂冲击着玉白光芒。玄胤真人眉头微蹙,指尖光芒更盛。
片刻后,他收回灵力,碎片恢复了之前的沉寂状态。
“哼,”清徽长老脸色更加难看,“果然是蚀灵魔种!此物歹毒异常,能噬灵、仿法、污染本源!药王谷的余孽,绝无可能培育出此物!”
他目光如电,再次射向墨辰,“此物凶险万分,你竟敢随身携带,还带回山门?!万一魔种气息泄露,污染灵脉,你担待得起吗?!”
“弟子一路以玄霄秘法青玉封灵诀将其层层禁锢,隔绝气息,确保万无一失,方敢带回。”
墨辰依旧垂首,声音平稳无波,仿佛承受责难的不是自己,“带回此物,只为请师尊与诸位长老参详其根源,以绝后患。”
“万无一失?”清徽长老冷笑,“你可知这魔种一旦沾染生灵气息,便如跗骨之蛆?你两次以身犯险解析此物,焉知自身未被其魔气侵蚀?”
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墨辰剖开来看个清楚,“依本座看,你需立刻前往静心池,闭关涤荡魔气,非经查验,不得擅离!”
“清徽师弟,稍安勿躁。”玄胤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清徽长老的咄咄逼人微微一滞。
“墨辰带回此物,虽有冒险之嫌,却也是为探明祸源。其心可悯。”他目光转向墨辰,“不过,清徽长老所言亦有理。此蚀灵魔种诡谲莫测,为防万一,你确需前往静心池闭关三日,以内门紫阳真火涤荡身心,以察有无隐患。”
“弟子遵命。”墨辰没有任何异议,平静领命。
“至于祁舒,”玄胤真人的目光转向祁舒,“你伤势未愈,又强行催动本源灵力助墨辰压制魔种反噬,元气大损。先回灵药峰静养,待伤势复原,再言其他。”
“是,师尊。”祁舒恭敬行礼,心中却为墨辰担忧。
静心池虽为涤荡心魔、澄澈灵台之所,但被强制闭关查验,本身就是一种不信任的信号。
“都退下吧。”玄胤真人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在那枚悬浮的魔种碎片上,深邃难测。
墨辰和祁舒退出玉霄殿。殿外,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墨师兄,清徽长老他……”祁舒欲言又止。
“无妨。”墨辰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静心池而已。”他抬眼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孤峰,那里便是静心池所在。
“你安心养伤。天枢宫那边……”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腰间那枚沉寂的青铜铃铛,在凛冽的山风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孤寂。
他转身,独自朝着那座孤寂的山峰走去,背影在巨大的山门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默而挺拔。
祁舒看着他消失在云雾中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痊愈的手臂,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灵药峰的方向走去。
玄霄派的天空,似乎比天枢宫更加沉重。
与此同时,天枢宫后山。
凌霜和蓝雨妍站在一处散发着微弱硫磺气息的地脉节点旁。
此处位于一处隐蔽的山坳,地面岩石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丝丝缕缕带着腥气的温热雾气从岩缝中冒出。
“就是这里了,”凌霜凝神感应着心口凝霜镜传来的微弱波动,镜面霜纹流转,传递出清晰的污秽侵蚀感,“比昨日探查时,侵蚀又深了半分。污秽气息顺着这条地脉支流,正在缓慢扩散。”
蓝雨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带着红绳的手腕,靠近那处冒着热气的岩缝。
腕间的红绳上,星辉银丝似乎感应到什么,流淌的速度加快了一些,散发出柔和的微光,将靠近的几缕带着腥气的暗红色雾气驱散了些许。
“真的有用!”她眼睛一亮,“阿霜你看,红绳的银丝好像能净化这些污秽之气!”
“嗯,”凌霜点点头,眼中也露出一丝希望,“看来祁公子修复红绳时加入的定魂珠和银丝,对这种源自地脉的幽冥秽气确实有克制之效。”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昨夜绘制的简易地脉图,指着上面标记的几处节点,“雨妍,我们分头行动。你带着红绳,去这几个靠近外围,侵蚀较轻的节点,尝试用红绳的力量净化稳定地脉气息。我去侵蚀最深的那处核心节点看看。”
“核心节点?”蓝雨妍立刻站起身,担忧地看着凌霜,“那里太危险了!上次那个陷阱……”
“放心,”凌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眼中带着沉稳的光,“只是靠近探查,不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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