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宫药圃,劫后余生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暖融的晨光。
浓郁的当归清香,如同最温柔的抚慰,包裹着每一寸焕发生机的土壤,顽强地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焦糊与硫磺气息。
新生的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翠绿欲滴,如同大地重获新生后喜悦的泪珠。
蓝雨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巧的玉碗,碗中是清晨刚从灵泉汲取的,还带着凉意的清冽泉水。
她脚步轻快,像一只灵巧的蝴蝶,穿梭在田垄间,将甘泉一点点浇灌在那些刚刚破土,格外娇嫩的新芽根部。
每浇灌一株,她都会蹲下身,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一下那柔嫩的叶片,仿佛在与它们对话。
“要好好喝水哦,快点长大!”她小声地对着新芽说道,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红肿的眼眶在阳光下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腕间的红绳禁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那点温润的红光仿佛也带着对生命的喜悦,柔和地闪烁着。
不远处,祁舒靠坐在一把铺着软垫的竹椅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昨日清明了许多。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追随着田垄间那道忙碌的纤细身影,看着她小心翼翼呵护新芽的模样,听着她自得其乐的絮语,唇边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看到美好事物时发自内心的慰藉。他搁在薄毯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模仿她触碰新芽的动作。
“祁舒!你看!这株当归冒出了两个小芽尖呢!”蓝雨妍惊喜地指着一株格外精神的幼苗,献宝似的回头朝祁舒喊道,大眼睛亮晶晶的。
祁舒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笑意更深了些,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温和的力量:“很好……生机……很足……”
得到他的肯定,蓝雨妍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更加认真地投入到“护苗”大业中,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却欢快的小曲。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药圃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和蓝雨妍身上特有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劫难后难得的,令人心安的宁静。
祁舒合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空气中涌动的生机,体内那破碎莲印深处,似乎也在这份宁静与生机的滋养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带着暖意的悸动。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一丛茂密的当归叶下钻了出来。
是雪团。
它碧蓝的瞳仁扫过田垄,很快锁定了目标,蓝雨妍脚下那株被她重点照顾、刚冒出两个芽尖的当归幼苗。
雪团歪着小脑袋,好奇地凑近,粉嫩的小鼻子轻轻嗅了嗅那嫩叶。
或许是那新生的气息太过诱人,它竟然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那娇嫩的芽尖。
“啊!雪团!不可以!”蓝雨妍刚好转身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放下水碗,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扑了过去。
雪团被她的声音惊到,小耳朵一抖,敏捷地往后一跳,避开了蓝雨妍的手。
但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碧绿的猫瞳无辜地看着蓝雨妍,又看看那株被它非礼过的小苗,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喵呜”声,像是在道歉。
蓝雨妍蹲在那株小苗前,心疼地检查着被舔过的芽尖。
好在雪团只是轻轻舔了一下,嫩芽除了沾了点湿漉漉的口水,并没有损伤。
她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雪团一眼:“小坏蛋!这可是阿霜好不容易救活的!不许捣乱!”
雪团似乎听懂了她的训斥,讨好似的蹭了蹭蓝雨妍的小腿,又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株小苗,这次只是用毛茸茸的脸颊极其轻柔地蹭了蹭旁边的泥土,像是在安慰它。
这有趣的一幕落在祁舒眼中,他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看着蓝雨妍和雪团围绕着那株小苗斗智斗勇,看着少女脸上那生动鲜活的嗔怒与爱护,再感受着周身弥漫的浓郁生机,一种久违的,带着暖意的平静感,悄然流淌过心田。
那破碎莲印深处的悸动,似乎也因为这温暖的情景而更加清晰了几分。
锁魔渊深处,通往核心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浓郁到极致的硫磺腥气混合着一种仿佛灵魂腐朽的恶臭,几乎要将人溺毙。
绝对的黑暗吞噬着一切,连凝霜镜散发的清冷辉光,在这里也被压缩到只能照亮身周数尺的范围,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凌霜独自前行,步履沉稳。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战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如同寒星,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心口的霜纹平稳流转,光芒内敛却异常坚定,每一次搏动都对抗着四周那无孔不入的污秽侵蚀。
凝霜镜悬浮在身前,镜面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散发着微光,如同警醒的伤疤。
甬道两旁的岩壁,不再是粗糙的天然石壁,而是逐渐呈现出被某种巨大力量侵蚀、融化的诡异痕迹。
岩石表面流淌着如同凝固熔岩般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量和硫磺气味。
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如同某种生物腐朽后留下的惨白骸骨化石,半嵌入岩壁之中,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散发着永恒的怨毒。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凌霜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以及霜纹流转时极其细微的嗡鸣。
越靠近核心,那股源自幽冥尊主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便越是沉重。它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在凌霜的心头和凝霜镜上。
镜面的裂痕似乎在这威压下隐隐作痛,心口的霜纹流转速度也在不自觉地加快。
快到了……
凌霜在心中默念,指尖的灵力凝聚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致命袭击。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这反常的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压抑。
就在她转过一个巨大的,由骸骨化石构成的弯道时,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巨大的,如同被掏空山腹形成的天然洞窟。
洞窟中央,并非预想中更加恐怖的幽冥阵眼或尊主巢穴,而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残垣断壁,倒塌的巨大石柱,依稀能辨认出这里曾经是一处宏伟建筑的遗迹。
建筑风格古朴苍凉,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厚重感。
废墟之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色灰烬,如同某种不祥的裹尸布。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废墟中央,一块巨大的,断裂成两半的黑色石碑。
石碑材质与星枢殿的阵枢核心类似,上面刻满了扭曲狰狞,散发着浓郁污秽气息的幽冥符文。
尽管石碑已断,符文黯淡,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这显然是一处被摧毁的,更古老的幽冥据点。
凌霜凝神戒备,凝霜镜的光芒扫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她的目光被半截埋在黑色灰烬下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角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青光的玉佩碎片,
材质温润,边缘布满裂纹,上面那个残缺的“谷”字,在凝霜镜的辉光下,清晰可见。
正是墨辰之前在后山引灵渠发现的,依附过古老残魂的那块玉佩缺失的另一部分。
凌霜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拂开覆盖的灰烬,将那枚微小的碎片拾起。
入手冰凉。当这枚碎片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与她储物空间中存放的另一块碎片,竟隔着空间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股极其古老,充满悲怆与无尽怨念的气息,如同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顺着指尖悄然流入她的感知。
与此同时,凝霜镜的镜面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镜光不受控制地扫向废墟深处一面相对完好的巨大石壁。
石壁之上,覆盖着厚厚的硫磺污垢。但在凝霜镜清辉的照耀下,那污垢竟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露出了其下掩盖的,一幅用某种暗红色矿物颜料描绘的,巨大而模糊的壁画。
壁画已然斑驳不堪,却依旧能辨认出一些令人震撼的片段:
画面中心,是两柄交叉的长剑,一柄燃烧着青色火焰,一柄缠绕着冰霜气息。剑尖共同指向一个由北斗七星构成的巨大光阵。
光阵下方,描绘着无数扭曲挣扎的幽冥魔影,正被光阵的力量镇压,消融。
而在光阵的上方,壁画的一角,隐约描绘着一座云雾缭绕,药草繁盛的山谷轮廓,山谷中央,似乎盛开着一朵巨大的,散发着清辉的青莲。
一道模糊的身影立于莲心,双手结印,似乎在向光阵输送着某种力量……
然而,在壁画最边缘、最不起眼的地方,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墨汁滴落的污痕,如同恶毒的诅咒,悄然连接着那朵青莲与下方的幽冥魔影……
壁画旁,还有几行极其古老、凌霜从未见过的文字,如同泣血的记录:
“双剑镇北斗,莲心照幽冥
青谷本同源恨蚀魂永生劫”
双剑,青莲,药王谷,蚀魂,永生劫?!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凌霜。
这壁画,这文字,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岁月掩埋的,关于玄霄派,药王谷与幽冥之间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秘密。
凝霜镜在她腰间微微震动,镜面上的裂痕似乎因为这古老信息的冲击而隐隐发烫。
心口的霜纹流转速度骤然加快,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带着冰冷与警示的悸动,悄然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空间波动感的震鸣,从她储物空间中传出。
是那块在星枢殿发现的,刻着“谷”字的完整玉佩碎片,它正与手中的小碎片一起,发出强烈的共鸣。
青光闪烁,直指壁画中那座云雾缭绕的药王谷。
凌霜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穿透废墟的黑暗,仿佛要看清那被历史尘埃掩盖的残酷真相。
药圃里的当归清香,锁魔渊深处的硫磺恶臭,新生的嫩芽与古老的壁画。
命运的丝线,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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