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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阵子-江南春

明日是我受封太子太保之日。

我自幼习武,没读过什么书。只听掌柜的说过,朝廷有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乃是人臣之最,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多不授予活人,都是追赠给死人的。

正好,我今日死,明日受封,也算追赠。

这次咱不当这个孤单单的活人。

当今圣上乃是我同母异父的胞弟,与我有杀父夺妻之仇。要我尊他,我尊不得,要我杀他,我杀不得。于情于理,我都得连夜自尽。

眼下,我手里拿着掌柜的死前给我塞的檀木算盘,往上面涂着砒霜。

掌柜的对我们素来敬重,不会把自己身上的金珠玉簪什么的拿来打发乞丐似的打发我们,要是赏赐,也会给我们盖着官印的真金白银。

只是这檀木算盘,是她和孔公子的定情信物,她走的时候被抄了家,什么都留不住,把这檀木算盘和一纸地图塞给我。

她说,不要让别人夺了去!说完便死了。

其实这檀木算盘沾了她的血,洗不干净,没过三年便给虫子吃光了,现如今一打,空响。

掌柜啊,掌柜,我心里想,你聪明一世,唯一胡涂的事就是结交了我赵晴光,唯一可惜的事,是没能当个男人,要不然,我和孔公子都可生做女儿身嫁给你,我后到,给你做妾也不是不可以。

*

掌柜乃是江南巨富钱家的独女,而我则是造反的逆臣之后。

说是逆臣,也不尽然。

我父亲是先帝的表了不知道多远的表兄,承的这个赵也算是个王姓。老爹是个武将,一天到晚在外面打仗,养育我的职责就全部丢给了我娘,我娘也是个好勇斗狠的性子,出了月子就没管过我,随我爹一道上了战场,只偶尔回家暴揍调皮捣蛋的我一顿。据史料所载二人当年可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我日后的许多战功也被归给了他二老的教诲,可实际上他俩啥都没教过我,他们打他们的,我打我的,没什么关系。

养育我的职责自然丢给了府上养病的奶奶和一众奶妈仆从,奶奶很宠爱我,恨不得天天把我拴在身边。有她老人家捧着,仆人们哪里敢管我,我便如一个混世魔王般欢快地长大了。据说当年京城没有人比我家权势更大,上了学堂之后我的混账做派更甚,从上房揭瓦变成了聚众赌博,斗鸡走狗。

现在回忆一下,玩伴们其实都是因为我爹的官大,我又很会做最难的算数课十分奉承我,我是个没脑子的,认为大家都是觉得我够义气才和我玩得到一起,只觉得自己被前呼后拥,好不快活

爹娘打完了匈奴就回家呆上一两个月,面圣述职之余摔打摔打我这个五谷不识四体不勤的小王八蛋,本来日子过得虽然单调无聊,但也十分安生舒适。

但我最开心的日子莫过于母亲呆在家里时,唤丝绸商上门制衣,届时必有几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学徒前来,与我玩耍,其中一个小孩格外机灵,每每与我游戏都胜我一筹,每每比剑也使得比我灵光,可气。然他偏偏生得格外好看,叫我恨不起他来。他不像别人那么尊重我,我却觉得和他玩耍最开心,他是所有玩伴里唯一一个见识比我广,武功比我高的,虽然不愿承认,但我其实更敬他一些。

后来有一日,他忽然不上门来了,只有他那个一脸褶子的太爷来给娘送绸缎,说是将来要继承铺面,关在家里学算筹了,据说学的很是艰难,让家里的大人操碎了心。

我大喜,因我在算数上颇有天赋,只要稍加努力,日后定能胜他!

怀揣此心,我更是懒读那些圣人之书,整日除了练武就是玩算筹,日久天长算得一手好账,爹娘只觉得好笑,不知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难不成以后打仗还自己算总共截获多少粮草,斩获多少人头不成?

娘那时虽然经常不在家,哪怕不上战场也不怎么在家里呆,也还是会抽出时间教养我:不能老玩你那些算学的东西,你一个王爷的世子,学这个有什么用,能治国安邦吗?能上战场杀敌吗?

斩别人的头是不大可能,但却是护了自己的性命,也多少为这社稷做了些小事。

白驹过隙,一去五载。我十二岁时,父亲母亲终于夺回了被北匈奴夺走二十几年的梓州,割下了匈奴小番王的人头,替朝廷换来了北方边疆半年的安定。二人回京后,皇上大喜过望,办了二十多天的庆典祝贺父亲的不世之功。那时,满城皆知他要封父亲为一品大员,赏赐良田万顷,同僚无不艳羡。母亲更是在女眷中出足了风头,喜笑颜开,难得采买胭脂,仔细打扮了一番,还再度召那绸缎商人上门制衣,只不过这次她选的不是做的我的衣裳,也不是她往常喜欢的男装,而是一套诰命夫人的隆重服装。这次我又见到了那个学徒,只是他要为母亲量体裁衣,时间匆忙,我二人只来得及擦肩而过。

后来他和那绸缎商人是被棍棒赶出的府邸的。只因他劝告母亲不要穿着过于华丽,最好再往脸上添几道疤痕,也不要让我这个儿子跟从上朝。我亲眼看见母亲一棒打在那学徒头上,留下一大块血红的印记。我大声叫喊着上前阻拦,却被母亲一掌打倒在地。

第二天父母赴宴,我中途跳车,躲过家仆的追捕,装扮成路边的乞儿,去寻那丝绸商人了。

遍寻无果,回来时,府中已被查抄,父亲和他的几个随从与其他几个亲王三日后在闹市被处斩,母亲被纳入宗人府,不知所踪。罪名是谋反。曾经总是被我捉弄的翰林先生因为替我爹上书求情,当堂杖毙。

我曾潜入宗人府寻找母亲,然而却听到了她已经自尽的消息。我只能离开京城,独自逃亡数月,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掌柜的。

当时我被官兵追赶,情急之下钻入了掌柜的轿子中。我狼狈地躲入其中,浑身血腥,泥水沾满衣袍,像极了一个逃窜的丧家之犬。掌柜的不知怎的认出了我来,丝毫不嫌弃我浑身脏污,脱衣卸妆又给我扮上,自己则装作随从侍童的样子,又亏得车内名贵的香料遮掩了我身上的血气,这才躲过了一劫。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时轿中焚着熏香,檀香气浓郁得发苦,西洋钟滴答作响,却怎么也想不起掌柜的年少时的脸了。

我只记得,那个与我身量相仿的姑娘笑着拉过我的手,拍拍我的脸,轻启樱唇唱到:“诶呀呀,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而后,掌柜带我回了会稽钱家的洞府,做她的账房先生。

其实钱家会稽的宅子是有名字的,叫做漆园、也不知道是哪位先人怎么想的名字,那么美的园林名字土气,听起来像是做大漆的工坊。我之所以叫这个宅子“洞府”,是因为我觉得掌柜的府邸实在不像是个正经活人呆的地方。现在想来,掌柜这个人可能有点花痴,府上的装潢虽然很简雅,但是所有的仆从,食客,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等一的漂亮,搞得她堂堂一个义商的宅邸活像一个狐狸洞。

不过她的这个爱好也使我安心了下来:她收留我并非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纯粹贪图我的脸。虽然她的园中各色美人繁多,但据她评价,我的脸和身材依然遥遥领先,拔得头筹。

但我不觉得。我觉得我可能长得也就那个样吧,要不然掌柜的最后为何没有选我,反而和那个相貌平平,每日蔫儿不拉几的孔公子走到一起了呢?

掌柜的名叫钱拂忧,字无量。客观地评价,很是贪财好色,而且为人放荡纵欲,不客观的评价,她是世界上顶杰出的女人。她待人处事磊落大方,所交商人虽都知她女子身份,但惧怕她雷霆手段,火爆性情,与她交往颇为客气。掌柜除了算筹比不过我以外,文治武功都是可以中状元的水准,再加上精于人情世故,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把钱家偌大的资产管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我对掌柜的很服气,她劝我不要想复仇,要着眼天下,关心百姓,我也听了。

于是我在她的府中当上了帐房先生,每日埋头于锦灰堆里,乐不思蜀。

赵晴光这个名字应该也是那个时候改的,原来叫什么,我好像忘掉了。

刚开始,在掌柜的门下打算盘查账做假账糊弄朝廷的日子过的很充实幸福(我简直每天把算盘打到冒烟),但还没过两年,朝廷苛政无度,又疏于军事,在民众起义,藩王造反,蛮人入侵的复杂情况下,延续了百年的帝国轰然倒塌。杀了我爹娘的狗皇帝被鞑靼所掠,幸存的皇宫贵族几乎全部逃来了南方,掌柜的为了一方的安定,也为了门下所有食客的安全,集结了江湖上所有的奇人异士参军,率领几千将士和几万的鞑靼部众血战,最终打过了江去,和鞑靼达成协议,勉强划江而治。

我本无心参战,因我觉得自己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真要打仗必败无疑。但是掌柜的拿着血战中得来的将印,说:“小赵,我需要一个将军。”

我说好,然后挂帅上马,第一仗就把自入中原以来无往不胜的鞑靼兵团打得落花流水。

我依稀记得那一仗结束后,我很兴奋地告诉掌柜的说:“原来打仗这么有趣,难怪他们喜欢打仗。我也喜欢打仗,事上那么多好玩的事儿,依我看,打仗要排第一!”

掌柜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赵,这话等你打了败仗再说吧。”

我只当她看不起我。我数次领兵出征,未尝败绩,虽然没能挽回南方小朝廷割裂的局势,但却守住了这一江之隔的屏障,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四年转瞬即逝。

为防止我没加冠就死在远征路上,死后墓碑上不好刻名字,我十四岁生辰当天就举行了成人礼——那也是北伐的前一天。掌柜的早早买下了全城的烟花,在我生辰那一天燃尽,漫天流光,好不气派。

加冠礼上,她让我自己取字,一个个风流的表字从她的嘴里念了出来,我果断选了“耀然”两字。掌柜的打趣我:你还嫌自己不够闪?闪瞎眼咯!

我年少时很轻狂,说:愿作天光,照彻乱世,叫一切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掌柜的摇了摇头,要我另选一个。

最后,我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无奈选择了“丹心”两个字。这点我很是不爽,至今为止谁要是喊我的字,我心里都有三分不痛快。这名字太中规中矩,一点也不符合老子快意恩仇风光无限的人生。

不过掌柜的喜欢稳重的字,我当然听她的。

但我相信,她这份喜欢,更多的权衡利弊后的抉择,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掌柜的是最爱我轻狂的。

她最喜欢看我招摇过市,看我风流倜傥,看我不知天高地厚地立下豪言壮语。

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她按我的意思,给我备了最好的白马银枪。她也是知我悍勇的,所以除了给我套上两层锁子甲以外,她还是按我的意思,给了我轻甲雪貂裘。

说句实话,现在再看这身装备,我自己都惊讶居然没人把我一箭射死——只能说小年轻就是厉害,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当年别说普通的弓箭了,就算是弩箭射过来也会被我一枪斩落马下。

北伐大获全胜。除了给被抓走的皇帝上贡定期赎金,小朝廷不必再纳贡了。

然而我却开心不起来。

别误会,我那时还是喜欢打仗的,打仗对我来说就像吃席一样开心,也不在乎践踏了几多人命,创立了多少功纪。我吃席的时候反正是不管死的是谁的,打仗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管。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什么我那个早就去世的母亲,会以皇上妃子的身份出现在战俘营里,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杀了我父亲的皇帝的儿子。

我蹲下来看她。我和母亲这个嫁过来和亲的夷族公主长得很像,我们都有着一双大而碧绿的眼睛。

据说在我出生前母亲常常因为这双眼睛被下人议论,但她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但在我的记忆力,府里胆敢谈论这双眼睛的人都会被她狠狠地责罚,打断一根肋骨都是轻的。

母亲蓬头垢发,十分狼狈,满是疤痕的脸完全看不出当年的风采,她低着头不看我,然而我却从放在她脚边的兵刃上看见了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

原来母亲没死啊。

还给我生了个弟弟。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刻就被鞑靼灭了母族,皇上也被掠走了。

我和掌柜的从审讯室出来,天清气朗,月明星稀。

我径直向安置母亲的厢房走去。掌柜的却拦在我身前:“小赵,你不懂,乱世如此,她一个女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再难为她。”

我说:“她是我娘,我当然不会难为她。我只是忽然有一个问题。”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说,那我陪你去吧。

我走到了母亲房里,看到她正在哄我那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讨债鬼弟弟睡觉,我一坐在她旁边,那个小屁孩立马吓得不哭了,母亲也被吓得呆住了,只是把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一些,颤颤巍巍地问我:“赵将军,您……您要杀要剐冲着妾身一个人来吧,但请您,留妾身的孩儿一条性命……”

她还是装作不认得我。

我不管她在说什么,问她:“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姓赵?”

她默然。

我无心和她瞎扯,问了一个此时此刻我最想问的问题:“当年你和皇上好,知道皇上肯定会杀了赵王,再把你纳入后宫。好,这没什么问题。但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劝你不要太招摇,以免给王府惹了祸事的小学徒?”

“我一直以为你是担心他说了不吉利的话,给王府招祸,所以才打了他。”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母亲愣住了。

等她回答的间隙,那个小讨债鬼又猫儿似的哭了起来:我注意到了那个小讨债鬼的身上被油灯烫出了两个大胞,估计是母亲刚刚的杰作,我拔下发簪,烫红了,给他挑破,又顺手涂了点我身上带的金疮药,心里暗暗希望他能安静点。

母亲终于开口了:

她的答案是:“那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将军记他做什么?我当时心里很乱,打了也就打了,就是泄气。”

泄气而已。

原来如此吗?

我在母亲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看上去滑稽又可笑,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那个小学徒就是幼时在外学艺的掌柜。

当时那一棒,在她的额上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菱形伤疤。掌柜的一辈子,都用花钿和各色首饰遮挡着那个疤痕。

若说女子如水,却也该有江河湖海之别。泾渭分明尔。

掌柜的把其余的宫人都送给了朝廷,朝廷又让她把这些人全部暗杀了。但掌柜的偷偷留下了我母亲和她那个儿子,谎称说是自己的姐妹。据照顾她的下人说,她很尊重,敬佩掌柜的。但掌柜的发现她在虐待那个小讨债鬼,告诉她不要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她又不听。

从此以后,直到半年后呆在北境的先帝离世,母亲为他殉死,我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她大概是真心爱着先帝的吧,走的很安详。

然而那个小讨债鬼是真的很麻烦。

母亲死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掌柜,我很反对,掌柜的却不忍心把他丢了。但她有根本不愿意养孩子。掌柜虽然二十好几,但平素里光忙着睡男人杀男人,哪里带过孩子。而且虽然当时我这个便宜弟弟已经七岁了,但由于在囚禁时经常被蛮人和我发疯的娘虐待,还不会讲话,我们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问掌柜的:“你那个便宜妹妹没告诉你这小鬼叫什么?”

掌柜摊摊手:“她说没取,要等帝驾回銮,让皇帝取。”

我骂了一声。那个小鬼缩在华丽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目光阴沉地看着我们。掌柜的几乎是命人五花大绑才把他押到了我面前:“这个小孩身上带伤……带的伤位置挺奇妙的,我看他有几分圣人相的说!”

“这小鬼没少受罪嘛,”我素来不信鬼神,对掌柜的话一笑了之,扒开小孩鸡爪一样的手和洗到看不出颜色衣服,发现他两肩两手两脚各有一个穿刺伤,连眉心和脖子上都有被什么穿刺过的痕迹。“怎么被搞得那么难看。”

“我也不知道啊。”掌柜小声跟我抱怨:“还有,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这个弟弟怎么这么丑?”

这小孩虽然还没有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来脸和钱宅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同一水平的:他不仅长得几乎和那个倒霉的,一脸猥琐养胃相的先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瘦得惊人,满口坏牙,眼神还异常阴森,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吧,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发紫光。

总而言之,本将军的这个弟弟小时候长得……确实有碍观瞻。

我看了看对他避之不及的掌柜的,心中有些愧疚,小声对掌柜的说:“可能我娘这回发挥失常?”

掌柜的无语扶额:“算了不管了,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那你取。”我说。说完顿了一下,“取完让他跟着我吧。最近朝廷为了新君即位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南京城里的商家也都人心惶惶,我看大伙颇有投敌的意思,这可不行,不能没您看着,您也不好分心。兵少粮绝,皇位空缺,我暂时也没法出征,正好看看这个小鬼。” 说这么多,其实我主要是为了掌柜的分忧,她带孩子的样子我连想都不敢想,太辣眼了。

掌柜的大喜。立刻翻出唐诗宋词要为这个孩子取一个好名字:“啧啧,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欸对了,皇帝是姓贺来着吧……有了!三千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好,好,好!就叫贺澜山吧!”

我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喂,你不会真的指着我们打过江去,收复江山吧?这可真是春秋大梦!”

我抓着那个还没有狗大的小鬼,“掌柜的,您听我说,打仗是我们的事儿,您是商人,没必要管朝廷的烂摊子。要我说,您还是赶紧捞一笔战争财逃去南洋吧。您不是很喜欢和国的歌舞和戏剧吗,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本……”

掌柜的难得正经:“怎么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怎可做了逃兵!”

我闻言哈哈大笑:“好!掌柜的有意做义商效仿吕公,那我就学岳鹏举,精忠报国,收拾旧山河!!”

掌柜的嘘我,做小女儿态:“呸呸呸,放屁呢!你我做个无名小卒就好……你才不要做岳飞,岳飞很不好,很不好的,为天下劳累一生,换来什么,一杯毒酒罢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是是是,”我一边掰开小贺的嘴检查他的牙齿,一边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她打趣:“我肯定比他强,好吧?”

*

我吞下最后一颗金珠。把擦满砒霜的算盘放入我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四周孤灯摇曳,掌柜的牌位安静地看着我。

岳武穆终是强于我。至少他还有个儿子,妻子也没有受他连累。

掌柜的,我何颜去见你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羡慕起了孔公子。

不知他二人在泉下,可是已结为了夫妻?

灵堂上,孔公子的排位挨着掌柜的,被寒风吹动,发出一声哆哆嗦嗦的响声。

*

战争很快又席卷了江南。小朝廷又分裂成了东西两个,西朝廷是旧皇室把持,东边则被世家掌控。这种内斗气得掌柜直骂娘,变卖家产凑军饷,几出奇计才打败了东朝廷。但是这次的内战不同往常,其中有好几次,我都发现掌柜的以往精妙绝伦的计策都被看破,我也是凭着对战争的熟悉和士卒的气势才得以险胜,和以往打蛮子的时候那种碾压敌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和掌柜的推测,这个敌方的谋士是个人物,至少对这江南的地势以及各豪强之间的联系,了若指掌。

知道我攻破这个不足一岁的东朝廷,掌柜的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务,跑来和我审问俘虏,那次她很生气,一路狂奔而来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她向来自负,非常在意到底是什么天纵奇才能破她的连招。

一番严刑逼供下来才知道这边的假皇帝是因为得了一位孔公子的帮助才能连破她的计策。掌柜的立刻命人将这个姓孔的带到她面前来。下人却为她带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穿着异常粉嫩的戏子,说这就是和她斗智的孔公子,旧朝廷的最后一个状元,也算高门之后,去年被这个破朝廷的军阀从京城劫掠来的。

“你们拿个兔儿爷糊弄我?”掌柜的眯起了眼睛。“这种玩意儿能挡住我们小赵一个春夏?”

孔公子打了个哆嗦,潸然泪下:“姑,姑娘误会在下了,在下,在下不是……”

我看着他好像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不明就里:“什么是兔儿爷?”

掌柜一转头,拿一种特别温柔地眼神的看着我:“没事儿,小赵你是好样的,自己一边玩去吧。去看看这边的百姓怎么样了。”

我哦了一声就出去了,放他们两个独处了。毕竟看到一个扮得比姑娘还姑娘的男人,我也挺反胃的。

现在想来,真是失策。

第二天,掌柜的带了一个脸长得非常普通,身材长得非常普通,甚至还有点蔫头蔫脑的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

“你,站在那儿,不得我令不准上前。”掌柜的一直拿剑柄对着他,一脸吞了苍蝇的恶心。

我难得见到掌柜的对别人那么凶,有点好奇:“那个花红柳绿的军师真是他?”

“还真是。”掌柜的唏嘘不已:“我居然差点输给这种审美变态,真是令人不爽!”

“啊?”我不明就里。

“姑,姑娘,在在在在下不不不不是变态态态!在在在……”孔公子哆里哆嗦地上前要为自己辩白,掌柜的十分冷酷地直接拿剑柄对着他:“你闭嘴!”

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头向我:“这家伙好像是个结巴,而且这里有点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他居然说他爱慕我已久,我的个天呐,太恶心了。”

也许是顾及孔公子还是个人,长了颗肉心,最后一句话她是偷偷和我说的。

但无论如何,掌柜的还是念着他的才华,把他带回了京城,随便找了个尸体帮他顶了谋反的罪名,糊弄了朝廷钦差,然后将他藏在洞府里。而我那时对这个孔公子还没什么危机感,只觉得他疯疯癫癫怪可怜的,就偶尔照顾一下他。再说了,如果他真的也喜欢掌柜的,那我们就是情敌了,我不好太失风度为难他。

把小孔带回来之后,虽然掌柜的还是非常嫌弃他,但发现他其实也是枉死的忠臣之后,竟也有几分同情。让我帮他把当年孔家冤死的贪污旧案重查翻案,洗去了孔家原本的罪名。因此孔公子很感激我,后来掌柜的派我们两个一起带兵出征,他也没有给我下套铲除我这个情敌,而是很尽力地出谋划策,为这个他不怎么喜欢的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总而言之,此人虽然有些怪癖,但也是个君子。

然而孔公子是个和我和掌柜的不太一样的人。

俗话说蔫人出豹子,孔公子就是那个蔫儿豹子。某天掌柜的无意间和我俩抱怨了一下当朝的皇帝有点实在太蠢了,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第二天孔公子就找不着人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圣上已经驾崩了。虽然他极力和掌柜的否认是他干的,但到了晚上和我讨论如何北伐的时候,他却和我说:“赵公子,你弟弟,比今上,更有帝,王相。”

可他应该从未见过今上才对。

但当时的我毫无察觉:“是吗?那也很正常啊,说起来小讨债鬼比那个挥霍无度的家伙和先帝血缘近多了。”

孔公子瞪大了他那双桃花眼看着我,良久,他拱手道:“赵兄,心无忧虑,又有如此,出世之思维,必定可,长命百岁。”

我听了很受用。大手一挥,哈哈大笑:“承孔公子吉言了!”

*

现在想来。孔公子是在委婉地骂我蠢。

我独自坐了半宿。

毒还没有发。

而且,我好像还有点饿了。

嗯,说来惭愧,因为之前担心莫名其妙背上谋反的锅,我的府里一没有任何武器,连我用惯的长枪都融了做板凳了,二没有任何毒药,这一点砒霜还是我自己炼的--目前看来,效果堪忧。早知道就不顾牵连不牵连别人,去城南买点老鼠药把自己药死好了。但那也太难看了,作罢作罢。

其实我本来寄希望于吞下去的金子把我给毒死,但现在我发觉我可能搞错了吞金自杀的正确方法:我把金子给吃下去之后真的啥感觉也没有,呼吸顺畅,连肚子都不疼。

我站起来走了两步,这才感觉胃里有点难受:呃,也许是我吞的金子太小块了?

正当我琢磨着要不要把那几块我拿来给自己当陪葬的金子也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却看到了门外闪烁的橙色火光。

府里仅有的几个丫鬟正耐着极寒的春雪,守在门外。

看我从灵堂里出来,她们立刻摇着灯笼簇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围着我喊个不停,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打了个停的手势。

姑娘们缓缓平静了下来,拿着灯笼规矩地站成一圈。领班的小丝绦连忙给我递上狐裘:“大人,刚入春,这几天京城还冷着呢,您小心着凉。”

“嗯,”我摸了摸年纪最小的那个的头:“夜深了,都还守着干什么那?现在也没人来了,我也要睡了,都歇着去吧。”

暂时没死成,哎,无奈。先睡一觉再想办法吧。

然而几个小丫鬟却面面相觑,半晌,她们绕着我,小声地通告道:“大人,皇上来啦!站在您房间门口不肯走嘞!”

卧槽。

我顾不得穿上衣服,立刻奔去府门前面,果然看见小讨债鬼——啊呸,圣上站在院子里。他撑着一把伞,只带了两个护卫,正在院子里看雪。

我浑身的热汗瞬间变成了冷汗。跑了一路没觉得冷,但在我见到圣上那刻,我却忍不住牙齿打颤。

夜雪漫漫,天地之间只剩下黑白两色,连风声都被雪意吞没。院中一片死寂,唯有玄色的身影静静立在夜色之下,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仿佛与天幕融为一体。

月色温柔,然而照在他执伞的那只手上,却冷得像是兵刃闪出的光辉。

月下修罗,不过如此。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回身,笑着问:“哥哥,怎么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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