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在祁枫叶脸上。他蹙着眉,极其不情愿地从睡梦中挣扎出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
脑袋还有些昏沉,昨天打架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并不那么愉快的经历。他低骂了一声,伸手揉开惺忪的睡眼,适应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
今天得去兼职。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残存的睡意。上学日的兼职时间是放学后的七点到十一点,而像今天这样的休息日,则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两点。时间卡得死紧,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狭窄的卫生间。镜子里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和颧骨的青紫在晨光下更加明显,带着一种颓废又倔强的狼狈。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几把脸,试图驱散最后一点困倦和不适。
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滴落,砸在陈旧的水池边缘。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慢慢变得冷硬起来,将那点疲惫和不适死死压回心底。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就习惯了。
快速换上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黑色T恤和一条耐磨的工装裤,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看了一眼桌上那个深蓝色的保温杯——昨天从纹身店带回来的那个。里面应该还有没喝完的姜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拧开盖子,将里面已经冷掉的姜茶几口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点淡淡的姜辣味和甜味,莫名地让他清醒了几分。
空杯子被随手扔回桌上。
他拿起手机和钥匙,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八点十分。足够他走到兼职的地方。
推开房门,老旧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味道。他快步下楼,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的阴影里。
路过纹身店的时候,还没有开门,他看了一眼里面,应该是去2楼睡觉了吧……
.
祁枫叶准时推开了一家位于街角、生意却意外不错的奶茶店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被店内嘈杂的订单提示音和忙碌的脚步声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奶甜味和各种果酱的香精气息。
“枫叶来了?快!换衣服上前台,早高峰单子堆起来了!”店长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地指着后台方向喊道,手里还在飞快地封装着一杯奶茶。
祁枫叶低低“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熟门熟路地钻进狭小的员工间,快速换上了印着奶茶店logo的围裙和帽子。这身打扮与他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校霸模样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走到前台,立刻被淹没在点单机和络绎不绝的顾客需求里。
“一杯珍珠奶茶,少冰半糖!”
“杨枝甘露加大杯!”
“你好,我手机下单的356号好了吗?”
……
他抿着唇,眼神专注地看着点单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偶尔需要抬头确认订单时,眼神也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机械式的麻木。那份在学校里的嚣张和冷戾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的、近乎冷漠的熟练。
只是偶尔,当他抬手去拿高处的杯盖,或者弯腰从冷藏柜里取配料时,嘴角和颧骨的伤口会被牵动,带来细微的刺痛,让他不自觉地的蹙一下眉,动作有瞬间的凝滞。
“喂,新来的?我的椰果奶茶怎么还没好?慢死了!”一个穿着时髦、语气不耐烦的年轻男人敲着台面催促。
祁枫叶抬起眼皮,冷淡地瞥了那人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在纹身店时的复杂或别扭,也没有在校时的桀骜,只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冰冷的平静,却莫名让那催促的男人声音小了下去。
“356号,您的椰果奶茶。”祁枫叶将封好的杯子推到取餐台,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冰冷的眼神只是错觉。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订单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祁枫叶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重复着点单、制作、打包的动作,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帽檐下的碎发。
接近中午,高峰期终于过去,店内暂时清闲下来。另一个一起兼职的女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哇,祁枫叶,你又跟人打架了?这次赢没赢?”
祁枫叶正低头清点着零钱柜,闻言头也没抬,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女生似乎习惯了他的冷淡,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不过说真的,你长得这么帅,老是打架破相多可惜啊……”
这话莫名地耳熟。
祁枫叶数钱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昨天傍晚,那个纹身师捏着他下巴,带着惋惜说“这么好看的脸”的画面。
他烦躁地蹙起眉,语气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关你屁事。”
女生被他怼得一噎,撇撇嘴走开了。
祁枫叶用力合上零钱柜,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走到后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或许是羞耻感,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他猛地关掉水龙头,扯过纸巾胡乱擦了把脸,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
还有两个小时下班。他对自己说。
.
中午11点,时钟的指针精准地重合。祁枫叶利落地解下印着卡通logo的围裙和帽子,将它们塞进自己的储物格,动作没有一丝留恋。
“枫叶,走了啊?”一起兼职的女生招呼道。
“嗯。”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抓起自己的外套,推开奶茶店的后门走了出去。
他眯了眯眼,适应着从冷气充足的室内到室外高温的转变,身上那点奶茶的甜腻味似乎也被阳光迅速蒸发掉了。
他没有立刻回家,也没有去别的地方闲逛,只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兼职后的疲惫像是潮水般细细密密地漫上来,包裹着四肢,但大脑却因为长时间的机械劳动而有些空洞的清醒。
路过一家便利店,玻璃橱窗反射出他此刻的样子——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脸上带着未褪尽的青紫,头发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一种忙碌过后的放空和淡淡的倦意。
与学校里那个令人侧目的校霸,或是纹身店里那个紧绷警惕的少年,都截然不同。
这就是他大部分休息日的常态。在不同的身份和场景间切换,用忙碌和疲惫填充时间,也换取一些东西。
他走进便利店,买了一瓶最便宜的冰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点因为忙碌而产生的燥热。
拿着水瓶,他继续在街上晃荡。阳光将他的影子缩短在脚下。
不知不觉,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老街街口。纹身店那扇熟悉的玻璃门就在不远处,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他的脚步顿住了。
站在街角,他能看到工作室里面。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沈东篱正背对着门口,微微弯着腰,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给客人纹身,侧影认真而专注。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周围勾勒出一圈安静的光晕。
祁枫叶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
他想起昨天那双替他处理伤口时专注而轻柔的手,想起那句“这么好看的脸”,想起自己鬼使神差接的那个电话,还有对方那句“你猜”和最后承认的“三中”。
周一……就能在学校里见到了,但那天也没说清楚,有那么多三中万一不是星阅三中呢
这个念头莫名地在他心里盘旋了一下。
但他很快掐灭了这点莫名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点奶渍的旧T恤,又摸了摸嘴角结痂的伤口,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别扭感又涌了上来。
他不想让沈东篱看到自己刚从奶茶店下班、这副略显狼狈的样子。
仿佛只要不靠近,那个纹身师眼里看到的,就还是那个虽然带着伤、但至少不那么落魄的祁枫叶。
他沉默地在街角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安静工作的背影,直到手里的冰水瓶外凝结的水珠滴落,冰得他指尖一颤。
最终,他收回目光,将剩下的半瓶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双手插进口袋,低着头,朝着与工作室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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