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安宁不是真正的安宁，那不过是繁荣虚幻的假象，姜予梵知道顾思渡出事，还是靠着那些再次登门来找她的下人。
还是那个上次来找她的下人。
道云一眼就认出来了：“怎么又是你，每次你来都没有好事，说吧这一回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们佛女？”
“菩萨慈悲啊，您快救救我们家主吧。”
又是一样的说辞，上一次就是这样，他带领着他人“逼迫”姜予梵通神，虽然问题被聪明的姜予梵化解，但是这一回呢，谁能保证事情能被顺利化解呢？
“你们家主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又落难了，我看你们家主命大得很呢。”
“这回真的不一样了，我们家主浑身是血，什么话都不说，饭也不能进一口了，若是菩萨不去，我们家主就要没命了！”
“你们家主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姜予梵皱眉，怎么总是弄成这样的狼狈。
“他什么都没说啊，咱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家主神情忧郁难过，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呀。我们家主身上满身是血，大夫来看了，说是身上挨了板子，血是止住了，但是这伤口的换药和渗血，我们没办法呀。”
“你们不能自己给他换药？”道云很不客气地开口，“他们派你来，不会是想着要我们佛女去照顾你们家主的吧？”
那下人扭捏身子，笑意不语。
真是苍了天了，倒霉的人不是顾思渡，而是姜予梵。
“你们听听你们说的这句话，我们佛女，是你们家主请来的，请来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去给你们当丫鬟当下人的。”
道云还不解气，还要继续说，但是姜予梵按住了她。
被谁打了板子，谁能这样对顾思渡，这些都是谜团，顾思渡神情不对，恐怕不是什么玩笑事。姜予梵起身，放下手中的念珠，对着那下人道：“好，你带路吧，我去看看。”
“佛女！”道云没办法，只能跟上去对姜予梵道，“我看那顾思渡就是你没安好心，他就是想要使唤您，您怎么还要上当啊。”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旁人不能给他上药。”姜予梵说。
哇哦，道云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姜予梵，迟疑却又明白地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佛女，您还是太善良了些吧。”
“我看就是顾思渡自己说出来的这些，他在追求您！”
“但是他身居要职，被人打了板子，这不奇怪吗，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一看他，问问缘由的。”
“再者，他若是没人换药，他会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他的等顾思渡好了再算账也不迟的，得先救人。
姜予梵来到顾思渡的房中，就闻到血腥气味，顾思渡流了许多血，即使是止住了，气味也难消散干净。姜予梵看着趴在床上的人，缓缓走过去，顾思渡就躺在床上，背对着姜予梵，让姜予梵看到了后背上的鲜血淋漓。
下人对顾思渡道：“家主，菩萨来了。”
听到这话的顾思渡微微动了动耳朵，但并未翻身，也未动弹，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欢迎着姜予梵，大声喊菩萨您来了。
这很反常，下人看着姜予梵，想要解释顾思渡并不是故意要对菩萨无礼的。
姜予梵摇摇头，让他们都先出去。
“道云，”姜予梵说，“你也下去吧。”
“佛女，我也要下去吗？”道云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
“是的，你放心，这里不需要你照顾，你在外头守着我就好了。”姜予梵对道云点了点头，让道云安心。
屋中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姜予梵坐在床边看了顾思渡一眼，伤口残余血迹模糊凝在了一处，的确是需要换药了的。
药膏就在床头。
姜予梵拿了药膏来为顾思渡上药，抹到伤口处，她特意加重了些力道，换取了顾思渡抓着枕头发出来的闷哼，姜予梵才松手。
嘴硬的人就需要用蛮力治一治，姜予梵是故意的，此刻她还要用力按下去，将药膏渗透进去顾思渡的身子里，她还没碰到呢，就看到顾思渡的身子悄悄挪了挪。
顾思渡也怕疼啊。
“别动，药还没上完，”姜予梵开口，“顾思渡，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你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威胁意味明显，若是顾思渡不说，那上药的疼痛就会如期而至。
顾思渡咬了咬唇，深深叹息：“是我那些下人去找您的吧，菩萨，我本意不是要您看到我这样一面的。”
“好，那我换他们来上药。”姜予梵就要放下药膏。
“别别别，菩萨，您别走，”顾思渡有些慌乱，他要起身，但是后背的疼痛让他又摔在了床上，“不想让您来是真话，但是您来了我心中又很欢喜。”
“我这身板子，是主事动手打的。”顾思渡开了口。
姜予梵的手顿了顿，上药的力气却轻柔了许多：“他为什么打你？”
“这件事说来也很奇怪，您还记得皇上让我负责科考的事宜吗，近日需要将负责科考的人员名单拟写出来，我将那拟写的名单交了上去，可是公布名册的时候那上头的人，却少一个人。”
“名单有问题，可我记得我没有少写一个人的。”
“这就要打板子？”
“本不该打板子的，但是主事搬出了天子之名，他说我是皇上钦点任命的，若是我出了纰漏，就是对皇上的看人走眼的羞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他要替皇上斥责我的办事不利。”
借着皇上之名，也顺势惩治了顾思渡先前的招摇和未送礼，这是对顾思渡的报复。
上药的手，又加重了力气，惹得顾思渡哎呦了几声。
“菩萨，求您救救我啊，您轻一些，别要了我的命。”
姜予梵脸色冷了下来，她知道了顾思渡今日的这些灾祸，都是顾思渡从前的因果积攒下来的，这说不上是谁的过错，谁的报应，只有谁走到了宿命的前面。
顾思渡走到了宿命的前面。
姜予梵没有再多问，她专心为顾思渡上药。
和菩萨告完状的顾思渡心情好了许多，有菩萨在他还怕什么呢，他的思绪都放在了姜予梵的身上，他感觉到姜予梵虽然没有应下他的请求，但是手上的力道柔软了下去，冰凉的药膏渗透进去肌肤之中，舒爽的感觉蔓延了顾思渡的全身。
他忍不住哼哼起来。
顾思渡的声音并不似那些久经风沙的人那样低沉沙哑，顾思渡的声音还停留在少年的清澈之上。
哼哼起来，总是让人有遐想。
这样的遐想，姜予梵并不能够明白，她从小便在寺庙之中，未经人事，他只是觉得顾思渡太矫情了些，怎么上个药都要这样叽叽歪歪的。
姜予梵不知道，那样的声音是不能控制的，若是一双手游走在后背，在疼痛之间的带来痒和冰凉，这样的触感谁都不能忍受，谁都要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顾思渡，我有话问你。”
“菩萨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顾思渡以为菩萨要问具体的细节，要为他出头，他心中都是感动，也高高昂起了头。
但是姜予梵并不是要问那些细节，姜予梵问他：“你是真的不喜欢旁人碰你吗？”
顾思渡瘪了声息。
姜予梵是要确认的，道云说得对，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也不能总是为顾思渡做这些事情。
她要向顾思渡确认。
“是这样的，”顾思渡点了点头，“不是我故意要麻烦菩萨，我从小便不愿意让人碰自己的身子，旁人若是碰了，我会不由自主地抗拒，推开旁人。但是很奇怪，菩萨您碰我，我却心生欢喜，我的身子比我还要认您。”
“那我若是不来，那你该如何上药？”
“我会让下人别触碰到我的身子的同时，给我上药。”
办法也总是有的，只不过是想要见见菩萨罢了。
姜予梵想了想那样的场景，下人隔着老远的距离，手捧着药膏，将药点撒在顾思渡的身上。光是想着都觉得荒唐，都觉得可笑，姜予梵忍俊不禁，而后她收敛了神情，对顾思渡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让下人这样为你换药，等你伤好了，能下床了，你来找我。”
顾思渡本来因为姜予梵不给他换药而难过，但是听到姜予梵让自己去找她，他的眼中又有了希望。
“菩萨，您要我去找您做什么？”顾思渡浮想联翩，脸越来越红。
姜予梵还未开口，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道云的声音迅疾而来：“不行，你不可以来找我们佛女。”
道云推开门，看到的是顾思渡的衣衫半穿未穿，姜予梵的指尖还有着乳白色的膏。顾思渡脸颊发红，像是满足的模样，而姜予梵，还是那一副神情冰冷，普度众生的怜悯模样。
道云立刻关上了门，冲上前将姜予梵的手腕攥住，她护在了姜予梵的前头。
“顾思渡，方才在外头我都听到了，你到底对我们佛女做了什么！”
真是无耻啊，把佛女请到屋中来，两人共处一室，那些不可言说的声音根本就不藏，屋外就听了个真切，还好是道云在外头，若是旁人在外头听着，流言可就要传遍整个顾家了。
追求是这样追求的吗，道云不允许。
顾思渡百口莫辩，他刚要开口说自己这副模样到底能做什么事情呢，他都未曾开口，道云的剑直接指了过来。
离着鼻梁，只差毫厘。
就差那么一点点。
“道云，”姜予梵说，“把剑放下。”
道云：oi！我的佛女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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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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