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梵没想到顾思渡会知道她的生辰，她被顾思渡准备的这样大的惊喜愣在原地，久久未动，她还处于惊惶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顾思渡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将礼炮筒丢给了身边的下人上前，对姜予梵挥了挥手：“菩萨，您怎么呆住了，是不喜欢我这样为您准备生辰吗？”
“我们佛女不过生辰。”道云在一旁开口道，她知道的，姜予梵自从无家可归之后，她最讨厌的就是过生辰。这顾思渡也真是奇妙，总是能戳到姜予梵的各处不愿，存心给姜予梵找不痛快。
“啊，既是这样，看来是我僭越了，”顾思渡低下了头，就在道云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顾思渡又抬起头来，噙着笑意说，“那从今日开始，以后每年我都为菩萨过生辰就好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是谁啊。
道云没好气地说道：“我们佛女没有家人，生在佛门，不过凡尘俗世的这些生辰之礼。”
“可是菩萨也说了，她不是真菩萨，是假菩萨。”
这时候顾思渡倒是开窍了，倒是听进去姜予梵的话了。道云觉得，这顾思渡真的和她犯冲，她还要争辩几句，但是姜予梵先开了口，她便沉默着不讲话了。
姜予梵说：“我的生辰，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缘分，我算出来的，”顾思渡才不会告诉菩萨自己为了这生辰八字花了什么心思，他对姜予梵伸出手，“无论如何，筵席都准备好了，菩萨若是不来，可就要浪费了那一桌子好饭菜了。”
“那些饭菜没做错什么，菩萨您赏脸。”
顾思渡的心思很细腻，给了姜予梵的一礼炮震开姜予梵的记忆，开了个好头，顾思渡也知道姜予梵不喜欢热闹，喜欢安静，便专程在顾家的一处高阁之中为姜予梵摆了一桌好宴，还特意吩咐了旁人不许打扰。
焚香置饭，处处都有着佛香的清净，也有凡尘俗世之香，顾思渡知道的，最能得到姜予梵欢心的不是什么大的阵仗，而是只需要一个人对坐，和她说说话。
这也是顾思渡的私心。
他难得和菩萨多有单独相处的时光。
眼下他也壮着胆子，对着菩萨伸出手，若菩萨真的将手给他，那么他愿意为菩萨赴汤蹈火。
姜予梵看了一眼顾思渡，她没有把手交给顾思渡。姜予梵只是往前去，淡淡地丢给顾思渡一句：“带路吧。”
得，没有骗到菩萨。顾思渡收起手，三步两步走到姜予梵的身边，与姜予梵并肩而行，入席静坐。
姜予梵允了道云同坐，但是道云看了满桌子的饭菜，只是微微皱眉：“佛女，这些饭菜我都不吃，我还是在外头等佛女吧。”
道云是从小长在沉香寺中的，她从小便立志要有一身功夫保护天下的女子，因而住持允了她习武练剑，道云并没有入佛门，但是这些年来的饮食习惯已经和寺庙中的僧人一样了，她对饮食有着清心寡欲，不喜欢沾染任何一点荤腥，她吃不惯这些。
“我也吩咐人给道云准备了吃食，都是道云平时爱吃的，道云可以直接享用，就在偏殿。”
“可是这里......”道云看着姜予梵，她舍不得离开姜予梵一步。
“这里不需要你的，我会接过你的使命，好好保护菩萨。”顾思渡早料到道云会这样说，他抢先一步开口，阻断了道云留在这里的一切言语。
顾思渡眼神澄澈，看着道云。
道云无法，咬牙切齿地气笑了，她只能对姜予梵道：“佛女，我就在一旁，若是有事，唤人来叫我。”
“你放心吧。”姜予梵对道云笑了笑。
顾思渡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会把她吃了的。
等道云走后，顾思渡探着头确定屋中只有他们二人，顾思渡这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匣子，交给姜予梵。
“既然是生辰，给菩萨的礼物也不能少的，菩萨您收好。”
姜予梵不接，顾思渡的双手就要一直奉上，不肯撤回去的。姜予梵看着那匣子，无法只能接过来。
“顾思渡，不用为我破费。”
“不破费，这可是菩萨的生辰，怎么能随意糊弄过去呢？”顾思渡高兴姜予梵接了自己的礼物，他满心欢喜，等着姜予梵拆开把玩。
那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却是三十六颗念珠檀木手串，顾思渡说：“知道菩萨最近心事缠绕，所以我特意去寻了来，希望能够驱散菩萨的忧愁，让菩萨心境安宁，顺遂无忧。”
“有心了，”姜予梵将匣子合上，对着顾思渡道，“我会好好戴的，多谢顾大人。”
“还有，既然您说可以破戒，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些荤腥饭菜，秋日浓，我在宫中宴饮的时候看到了螃蟹，所以也特意让人去买了几篓来，旁人能吃到的，菩萨也要吃到。”
“我来为菩萨去壳剥肉，菩萨要不要吃些，蘸着这些香醋，那可是最好的味道。”
姜予梵点点头，算是默许。
曾几何时，同样的日子，也有还爱着她的亲人也是这样为她剥壳，将白嫩的蟹肉全都送到她的面前来。
那些祝福声音吵闹，却带着温暖，她的亲人说我的女儿啊，你一定要无忧无虑地就这样长大。
但是祝福，就只是祝福而已，不能当真，也不能成真。
想到这里，姜予梵心中闷得慌，她喝了一口酒，企图将那些烦闷压下去。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不应该有那些痛苦，不应该将那些碎片拼凑起来。
“菩萨为何不过生辰呢，”顾思渡一边观察着姜予梵，一边剥壳，“在沉香寺也没人为您准备长寿面吗？”
“是我自己不想过，被给予了生命的爹娘抛弃，过生辰对我来说，就像是羞辱。”姜予梵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顾思渡的手顿了顿。
姜予梵扬唇笑了笑，她要看看顾思渡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顾思渡换了个话题，他对姜予梵道：“不说那些过去了，今日是你来我府上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管从前过不过生辰，从今后我都会给你过。生辰也是要让自己开心，让自己知道在这人间也是值得纪念的。”
一盘子蟹肉，递了过来。
顾思渡的话也递了过来：“不管你是真假菩萨，我们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们就一同在这人间修行，做个伴吧，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很有意思。”
姜予梵看着那一盘子蟹肉，还有另分在一边的膏黄，都放置在了饭旁，都来到了姜予梵的手边。
顾思渡的意思，姜予梵明白，他是想要收留自己，害怕自己离去，顾思渡前程大好，只是姜予梵心中还存着心事，不能与顾思渡坦荡地畅想这样的日子。
姜予梵只是开口：“你去见了姜耀光，他是如何拉拢你的？”
又来了，顾思渡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要此刻提起旁人，但是菩萨既然开口了，他也不能不回答。
“他是好人，觉得我是可塑之才，收下了菩萨给我的玉佩。”
“只有这些？”姜予梵问。
“只有这些，还能有什么别的呢？”顾思渡反问。
这不对，姜予梵竟然不用钱财拉拢顾思渡，没有让顾思渡给他送上银钱，这不像是姜耀光的做派。姜予梵不死心，她继续问：“他也是为官之人，一个小小的主事都要你去送礼，一个中书令，难道没有给你一些暗示，让你去给他些好处吗？”
“菩萨，”顾思渡停了手上的动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主事那样的，为官之中也是有想要做实事的人，我是，那么就还会有旁人也是如此。”
“众生平等，您也别带着偏见看人。”
姜予梵没多问了，她确信了姜耀光没有向顾思渡索要这些，这不对，不是姜耀光的为人。姜予梵清晰地记得曾经有人来往她的家中，将价值不菲的东西交给了姜耀光。
若是儿时姜予梵不懂事看错了，也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在沉香寺，姜予梵清清楚楚听见了姜耀光在菩萨面前许愿发誓，他想要升官发财，他从别人的身上获取了许多的银钱珠宝，姜耀光向菩萨许愿，自己可以不被发现，安稳又富贵地度过余生。
宿命就是这样爱开玩笑，姜耀光舍弃了姜予梵，而在沉香寺中，他又虔诚向心，对着姜予梵扮演的菩萨求一份安稳。
姜予梵在那时就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不会让姜耀光好过，她不会让姜耀光得偿所愿。
生辰如此沉默，这并非顾思渡所愿。姜予梵深陷自己的思索之中，心中想着都是如何让姜耀光败落，如何让自己复仇，可是顾思渡却不知道这些心思，顾思渡以为自己是招惹到了菩萨，是又让菩萨生气了。
他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菩萨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的。
他应该道歉，为了菩萨，也是为了自己的莽撞负责。
姜予梵的思绪被清脆的碟子碰撞声拉回，她一侧目，看到的是顾思渡双手捧着碟盘，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碟子里都是顾思渡处理好的蟹肉。
顾思渡问：“菩萨，您别生我的气了，我错了。”
姜予梵：你错哪了？（心中疑惑）
顾思渡：哪都错了！
姜予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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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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