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温暖，姜予梵是有些紧张和害怕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顾思渡，面对那样不求回报的炽热，但是顾思渡也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可以了。
姜予梵还没探知出来顾思渡此话的真假，顾思渡就对她说：“菩萨，此时得离我近一些，别离我太远。”
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吗，姜予梵腹诽，但是到底还是加快了脚步。顾思渡的一腔热情终归是好意，她也愿意听从的，她是来散心的，不是来找人吵架添堵的。
顾思渡早就准备好了厢房，道云在前，先推开了房门，紧接着一股暖流就拂面而来，赶走了屋外的那些冰冷严寒。
顾思渡解释道：“我在去给菩萨拿衣裳的时候就吩咐人先将屋中的暖炉准备上了，等到您来就能够感受到这暖意了。”
都是顾思渡提前准备好的。
道云很满意这一切，她对姜予梵道：“佛女，顾大人这事情干得漂亮，我们快些进去暖暖身子吧。”
今日周折如此，还没有吃上一碗温热的饭呢。
顾思渡为姜予梵选好了位子安顿了姜予梵坐下，他对道云说道：“我为道云姑娘特意准备了一桌，就在一旁，饭菜都是一样的分例，道云姑娘安心吃饭即可，这些日子道云姑娘也辛苦了。”
道云看向姜予梵，而姜予梵对他点了点头：“你坐下吃饭吧，我哪里需要你时刻替我看着呢。”
道云这才安心坐下来，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顾思渡，她肚子也饿了，早想要吃些暖和的东西养一养胃了。那沉香寺里头的饭菜，实在不是人能够吃的，吃不饱，还要每日忧心。
不如离开沉香寺。
姜予梵早就闻到了桌上的香味，她低头一看，桌子上应有尽有，甜的辣的咸的，荤素搭配，就连汤品都有好多种，看着是不知道姜予梵爱吃什么，索性就全准备了。
这不是在沉香寺，姜予梵什么都可以吃的。
“菩萨，先喝些汤暖暖身子，”顾思渡为姜予梵盛了鸡汤递过来，“菩萨的手腕用得上力气吗，若是用不上的话，我也可以喂菩萨的。”
这是什么话，姜予梵只是放了一些血，换一只手就可以的事情，还不需要人来喂的，况且道云还在这里，她怎么能和顾思渡亲密呢。
她只是稍微迟钝了一些，顾思渡就要拿起勺子来喂姜予梵了。顾思渡身上的香味散过来，姜予梵立刻说：“不用了，我自己喝就好了。”
真是有些吓人，顾思渡也太过主动了些。
姜予梵从顾思渡的手中接过了勺子，轻声道了谢，捧着汤碗尝了一口，她的指节轻轻蹭过顾思渡的掌心，就是这样的一蹭可了不得了，顾思渡全然被迷失了心智，手悬在半空中愣了许久，他的菩萨方才摸他了，他无比欢喜，他还想要菩萨再摸一下。
他收回了思绪，这才看到姜予梵的汤都喝下了半碗了，是没有机会再次触碰的了，得另找时机。顾思渡看了看桌子上是不是还有能够夹给菩萨的菜品。
姜予梵喝了半碗汤，自然也觉得浑身舒畅，那些流逝而去的血好像都回来了自己的身子之中。吃饭先喝汤，肠胃有了暖意，吃下的饭菜才对胃好，姜予梵才想要看看有什么饭菜可以吃，可她却看到顾思渡，发了疯的顾思渡正在为自己夹菜。
各样的肉都来了许多，只要姜予梵多看了某道菜一眼，顾思渡的筷子便使命必达地夹了一筷子送到了她的面前来，她的碗中都堆成了小山一般高了，顾思渡还没停下。
“顾大人，”姜予梵说，“我只有一个胃。”
“我知道的，但我不知道菩萨爱吃什么，不然菩萨给我指点迷津？”
姜予梵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筷子：“顾大人，我希望我自己能安安静静吃饭，如果顾大人还要夹过来，这一碗就给顾大人了。”
顾思渡立刻放下了筷子。
姜予梵很满意顾思渡的举动，她这才开始品尝着这一顿美好的饭菜，她也仔细瞧了顾思渡，她看到顾思渡悄悄记着自己的口味，把这些当作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她都看在心里，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顾思渡对她的好，姜予梵都知道，姜予梵只是看不清楚自己的来日，不明白自己以后要何去何从，她不敢轻易松口答应谁，给出什么承诺，她只能对顾思渡的那些好视而不见，放在心中。
她想等顾思渡的那一股子新鲜劲过去了，或许就不会再对她如此了，一切都交给时日见证就好了。
屋中的热气蒸腾，屋外的雪花纷飞，姜予梵填饱了肚子，放下了筷子转过头看着纷纷扬扬的白雪。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心中不想任何的事情，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是什么时候了，她的整个人生，好像都在八岁的时候被摔碎断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美好的记忆，另一半全是痛苦的回忆，四季分明，但是在她的眼中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姜予梵起身，坐在了窗边，京城之中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去处，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小孩子拍打着自己的手，笑着在已经落满了雪的路上摔了一跤，小孩的母亲即刻出来将小孩子扶了起来，两人的笑声盈满了整个街道，稚嫩的手牵着母亲的一根手指，一步一个脚印踩着走下去。
那些路上除却脚印，还有车辙的痕迹，但是很快，那些飞雪又轻轻覆盖上去，很快就要将痕迹掩盖个干净，很不出有人迹来过的样子，人世间的事情很多也是如此，若非亲历者本身铭记，物是人非，就是连最后的证据都被磨灭，那时候又有谁能记住这世间曾经来过谁呢。
英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姜予梵这样的小人物呢？
久坐窗边久了，姜予梵乱想的事情也多，她不禁想着自己被姜家除名，自己以后没有门户，自己以后会慢慢遗忘变成这尘世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她还没有想到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就有一件沉沉的衣裳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予梵抽出思绪，看向为她披上衣裳的人，是顾思渡。顾思渡总是在她需要人站在她的身边的时候，来到她的面前。
她对顾思渡微微一笑：“顾大人吃完了吗？”
“见你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风，怕你冻着，看你在想着什么，所以来陪陪你。”顾思渡顺势也坐下来，看着外头的模样，此时每条街道已经只有被压住声音的白雪，不见任何人影了，若不是窗外飞出来了一只鸟，停靠在枝头，颤抖了几下树枝，抖落出来雪才有了些声音。
这样的景色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若非是有心事，没有人会在此停留许久。
顾思渡开口宽慰着姜予梵：“菩萨，这些时日来我看到了太多关于您家里头的这些事情，也明白了你为什么当初执意要报复，我都能理解，那么菩萨对我也不用再有隐瞒。”
“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好，可以说出来与我听听啊，反正我也没事，就当听故事了。”
顾思渡还是担心姜予梵，姜予梵靠在窗边，似笑非笑地又在思索着什么。姜予梵在想，若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认识了顾思渡，能有顾思渡这样的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她会宽慰很多。只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姜予梵认识顾思渡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顾思渡的宽慰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已经晚了。
她从那些痛苦中稍微走出来了一些，她每次都要让自己别在乎，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看到有关姜家的一切，她还是会有残余未尽的动容，她的心还是会被影响被牵扯。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什么真切的安慰，她只是想要找人说说话，平息一下心中的憋闷。她说：“顾思渡，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矛盾，明明要弄姜耀光，让他的人生不顺，让他这辈子都讨厌我，但是我又答应下来，要帮他和姜夫人，残害我自己的身子。”
“有些事情，我想要努力做好，想要周全，可是我发觉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或许她不应该将手中的那些凭借着记忆里列出来的证据交上去让姜耀光痛苦，如果不是这样，所有的恩怨都不会有，她也不会遇到后来的这些事情。
或许只要她认命，不去计较那些从前的痛苦，她才能彻底得到解脱。就像是住持说的那样，她只要放下，只要不计较那些伤痛，她只要忘记了自己的八年伶仃悲痛，就可以免去这些烦忧。
烦恼生烦忧，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结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顾思渡说：“寻常之人被亲生父母如此对待，没有人是会咽下这口气的，爹娘又有孩子，偏爱幼子，又没有不让人心凉的。菩萨做的这些事情也不算是真的报复，只是找个不痛快，没有人能谴责菩萨。”
“菩萨要相信自己，而不是在意旁人，只要你做你想做的，你就对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的亏欠。”顾思渡说道，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做的，旁人或者说他顽劣不通，可是只有顾思渡知道，他过得有多潇洒自在。
“相信自己？”姜予梵呢喃道。
“是，相信自己，”顾思渡笑得明媚，“人生在世，活得痛快就好。”
只要如此，也唯有如此。
姜予梵忽然发现，顾思渡为人并不是会一直沉溺在痛苦中的人，他求佛问道，即使未曾如愿也不过是消沉数日，反复如此，痛苦得不彻底，但又能够在痛苦中找欢愉。
这一回，不是姜予梵渡了顾思渡，而是顾思渡来渡姜予梵。
顾思渡：我出息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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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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