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御花园残存的花香和渐起的凉意,吹拂过颜灼滚烫的脸颊,却丝毫没能降低她心头那簇又羞又恼的火苗。
“晚上再给你”……
虞挽棠那低哑含笑的嗓音,像带着钩子,反复在她耳边回旋,勾得她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奖赏?什么奖赏?怎么给?!那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看她脸红心跳失措的模样,就那么有趣吗?!
颜灼踩着脚底的青石板路,步子又急又重,仿佛踩的是某个讨厌鬼的脸。腕间那对玛瑙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方才的溃不成军。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次都是她被撩拨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凭什么!
颜灼猛地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夜色已浓,宫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宫殿沉寂的轮廓。
她眼珠转了转,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凭什么要等晚上?凭什么总是虞挽棠掌握节奏?
她偏要杀个回马枪!
打定主意,颜灼心头那点憋闷瞬间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鬓,确保自己依旧容光焕发,甚至刻意将唇角弯起一个明媚又带着点坏心眼的弧度。
“挽春,”她侧头吩咐,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雀跃,“你先回宫。本宫……忽然想起有样东西落在长春宫了,去去就回。”
挽春看着自家娘娘瞬间由羞转媚、眼波流转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娘娘又要去“惹是生非”了,却也不敢多问,只得低声应下。
颜灼打发走挽春,独自一人,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又悄无声息地绕回了长春宫。
不同于白日的喧嚣,此刻的长春宫宫门已然下钥,只留侧边一扇小门供宫人出入,殿内灯火也稀疏了许多,显得格外静谧。
颜灼绕到宫殿侧后方,那里有一扇对着小花园的支摘窗,她知道,窗后通常是虞挽棠小书房的位置。前世斗得你死我活时,她没少琢磨这些。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听到窗内传来极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颜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几分。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定了定神,然后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叩了叩窗棂。
“笃笃”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窗内的翻书声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寂后,里面传来虞挽棠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何人?”
颜灼压低了身子,凑近窗缝,用一种故意拿捏得又软又黏糊、还带着点委屈巴巴的语调,小声哼唧:
“夫君……是我呀……”
窗内瞬间陷入一种死寂。
颜灼甚至能想象出虞挽棠此刻骤然停顿、微微挑眉的模样。她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捏着嗓子表演:“外面好黑……我害怕……你开开窗嘛……”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颜灼等得有点心焦,正怀疑是不是自己演技太浮夸被识破了,却听到里面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支摘窗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虞挽棠的身影出现在窗后。她似乎刚沐浴过,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寝衣,墨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卸去了钗环和威严宫装,整个人浸润在书房暖黄的灯火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柔和与……诱人。
她看着窗外猫着腰、笑得像只偷腥小狐狸的颜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辨不出情绪的目光。
“皇贵妃?”她语气平淡,仿佛真的没听出刚才那声肉麻的“夫君”是谁叫的,“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颜灼才不管她装傻,趁着窗开,手脚并用地就想从窗口爬进去:“我来拿我的东西!”
虞挽棠看着她这毫无仪态可言的架势,眉头微蹙,却并未阻拦,反而稍稍让开了一些空间。
颜灼颇为费力地从窗口翻了进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虞挽棠怀里。她赶紧站稳,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强作镇定地环顾四周——确实是书房,书案上还摊着几本账册。
“你落了何物在此?”虞挽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因为爬窗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眸子。
颜灼一时语塞,她哪真落了东西?眼珠飞快一转,视线落在书案那盏喝了一半的杏仁酪上——显然是宫人按惯例准备的。
她立刻理直气壮地指向那白瓷盏:“这个!我的杏仁酪!你白天是不是偷喝我的了?”这借口找得她自己都想笑。
虞挽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你的?”
“当然是我的!”颜灼挺起胸脯,开始胡搅蛮缠,“配方是我的!小厨房是我的!做出来的自然也是我的!你未经允许就喝,就是偷!”
虞挽棠似乎被她这通歪理取悦了,非但不恼,反而缓步走到书案边,端起那盏杏仁酪,递到颜灼面前:“既然如此,物归原主?”
颜灼看着递到眼前的瓷盏,和虞挽棠那双骨节分明、端着白瓷更显白皙的手,愣了一下。她本来只是随口胡诌,没想到虞挽棠还真给她了?
她迟疑地接过瓷盏,触手微温。
“喝吧。”虞挽棠看着她,语气平淡,眼神却深邃,“不是你的么?”
颜灼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就着虞挽棠刚才喝过的位置,小小抿了一口。温热的、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却仿佛带着对方唇齿间清冷的气息,让她耳根又开始发热。
“哼,勉强……还算入味。”她嘴硬地评价道,将瓷盏放回桌上,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看虞挽棠。
虞挽棠也不拆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闪烁的眼神,泛红的耳垂,还有那强装镇定却无意识抿起的唇。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灯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杏仁酪的甜香、墨香,以及虞挽棠身上刚沐浴后的淡淡湿气和清冽檀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暧昧。
颜灼被这寂静和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方才那点挑衅的勇气快要消耗殆尽。她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却听虞挽棠忽然开口。
“奖赏……”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刚沐浴后的微哑,“现在就要吗?”
颜灼猛地抬头,撞进虞挽棠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冷静无波,而是翻滚着某种暗沉的、危险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擂鼓,方才喝下的杏仁酪仿佛在胃里烧了起来。
“谁、谁要现在……”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反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和颤抖。
虞挽棠向前逼近一步。
颜灼下意识后退,小腿却抵住了书案边缘,退无可退。
虞挽棠伸出手,并未碰她,只是撑在了她身侧的书案上,将她困在了方寸之间。她微微俯身,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几缕,扫过颜灼的肩颈,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
“可是,”虞挽棠的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音呵斥,“夫君等不及了……”
颜灼呼吸一窒,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水色润泽的唇瓣,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反抗和嘴硬都化为乌有,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虞挽棠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微凉,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闭上眼睛。”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
颜灼像是被施了咒语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长睫紧张地颤抖着。
预想中的亲吻并未落在唇上。
而是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一个轻柔、温凉、带着无尽怜惜和珍视的吻。
一触即分。
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颜灼,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亲吻的地方,滚烫得吓人。
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虞挽棠。
虞挽棠已经稍稍退开,看着她震惊茫然、呆若木鸡的模样,眼底漾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温柔。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她刚刚被亲吻过的眼皮。
“奖赏……”她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和无比的缱绻,“收到了吗?我的……小傲娇。”
颜灼的大脑彻底宕机,只能傻傻地看着她,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虞挽棠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清越愉悦,在寂静的书房里轻轻回荡。
她揉了揉颜灼的发顶,动作轻柔:“好了,奖赏给了。夜深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直到被长春宫的宫人迷迷糊糊地送出门,晚风一吹,颜灼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她刚才是不是又被虞挽棠给……给亲了?!还是眼皮?!而且……而且她居然就那么傻站着让她亲了?!连反抗都没有?!
“啊——!”颜灼捂住依旧滚烫的脸,发出一声极低极羞愤的哀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输了!又输了!一败涂地!
(虞挽棠!你给本宫等着!下次!下次一定……一定……)
她心里发着毫无威慑力的狠话,脚步却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地朝着昭阳宫走去,连腕间那对玛瑙镯子再次叮当作响,听起来都像是在欢快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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