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投下的阴影渐长,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那个突如其来的、凶猛炽烈的吻所带来的震颤,依旧在唇齿间、在四肢百骸里嗡嗡回响。
颜灼背抵着冰凉粗糙的宫墙,身前是虞挽棠温热的身躯和那双翻涌着未名情绪的眼眸,冰火两重天,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虞挽棠,看着她微微急促的呼吸,看着她被夕阳余晖勾勒出的、不再平静无波的侧脸轮廓。
虞挽棠的额头还抵着她的,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交融,带着方才亲吻后的湿润和灼热。她似乎也在平复着某种失控的情绪,攥着颜灼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怕她消失,又像是某种无言的确认。
“姐姐……”颜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和……莫名的渴求。
虞挽棠极轻地应了一声,眸光微动,落在她依旧红肿润泽的唇瓣上,眼神暗了暗,似乎又有俯身向前的趋势。
颜灼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紧张地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未落下。
虞挽棠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她的下唇,那微糙的触感带起一阵阵细密的战栗。
“疼吗?”她低声问,声音依旧沙哑。
颜灼傻傻地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虞挽棠近在咫尺的、专注的神情,心跳快得发慌。
虞挽棠看着她这副乖巧又茫然的模样,眼底那汹涌的暗潮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她缓缓松开攥着颜灼手腕的手,转而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眷恋地抚过她细腻的肌肤。
“方才,”她再次开口,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某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我很害怕。”
颜灼一怔。
虞挽棠的目光望进她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怕你受伤。”
市集上那醉汉冲过来的瞬间,颜灼毫不犹豫将她护在身后、抬脚踹去的画面,此刻清晰地回放在虞挽棠眼前。那份不顾一切的勇猛,让她心悸,更让她后怕。若是那人带着刀呢?若是周围还有同伙呢?
重生一世,她以为自己早已冷硬如铁,可以冷静地算计一切。可当看到颜灼可能陷入危险时,那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是如此陌生而强烈。这份恐慌,甚至比不久前在护国寺面对神明时的审慎与疏离,更为真切灼人。
颜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没想到虞挽棠会这样说。她以为……她以为自己刚才那副“泼妇”样子会很丢人。白日里在佛前萦绕的那点若有若无的隔阂感,在此刻虞挽棠清晰的后怕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我……我没事……”她小声嘟囔,脸颊微微发烫,“我厉害着呢……菩萨也会保佑我的,不是吗?”她忍不住加了后半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虞挽棠,仿佛想确认什么。
虞挽棠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却依旧郑重道:“菩萨庇佑是其一,自身谨慎是其二。日后,不许再如此冲动。”
颜灼撇撇嘴,想反驳,但对上虞挽棠那双写满了后怕和认真的眸子,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乖乖地点点头:“……哦。”心里却想着,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姐姐身前。
虞挽棠这才似乎真正松了口气。她放下捧着她脸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回去吧。天色晚了。”
“嗯。”颜灼点点头,任由她牵着,走向那扇隐蔽的宫门。袖袋里,除了市集上买的竹蜻蜓和杏脯,似乎还残留着护国寺那庄严肃穆的檀香气,与此刻虞挽棠手心的暖意交织在一起。
两人默契地重新戴好帷帽,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才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潜回宫中。
宫墙内外,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方才市集的喧嚣自由、以及更早之前护国寺的梵音钟声,如同一场短暂而美好的幻梦,而眼前熟悉的红墙黄瓦、肃穆寂静,才是她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一路无话,直到接近长春宫附近,两人才停下脚步。
“我回去了。”颜灼小声说,有些不舍地松开虞挽棠的手。
虞挽棠微微颔首:“嗯。”
颜灼转身欲走,却又被叫住。
“颜灼。”
她回头。
虞挽棠站在廊下阴影里,帷帽已经取下,清冷的眉眼在宫灯初上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三日后,陛下回銮,宫中会设宴。”
颜灼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白日祈福的倦意似乎被晚风驱散了些。
虞挽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道:“宴上,不必忍气吞声。”
颜灼瞬间明白了过来!陛下回銮,淑妃虽倒,德妃“病”着,但那些暗地里的打量和试探绝不会少!虞挽棠这是在告诉她——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伪装低调,可以……亮出爪子了?
她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像只被允许放开手脚捣蛋的小猫,兴奋地点头:“知道了!”仿佛已将佛前那片刻的静默心事彻底抛诸脑后。
虞挽棠看着她瞬间精神抖擞的模样,唇角弯了弯,这才真正转身,走向长春宫灯火通明的殿门。
颜灼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内,才蹦跳着往昭阳宫跑去,心里那点离愁别绪和祈福归来的沉静早就被“可以搞事了”的兴奋取代。
三日后,宫中夜宴。
果然如虞挽棠所料,气氛微妙。皇帝因淑妃之事,脸色并不好看,众妃嫔也个个谨小慎微,言谈间避讳颇多。
然而,总有人不死心。
一个平日与德妃交好、位份不低的贵人,大约是得了德妃的什么暗示,趁着敬酒的间隙,状似无意地笑着对颜灼道:“皇贵妃娘娘今日气色真好,这支红宝滴珠凤钗更是耀眼,想必……又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吧?皇后娘娘对您可真是姐妹情深,令人羡慕啊。”
这话听着是奉承,实则暗藏机锋,刻意将“赏赐”和“姐妹情深”与近日风波联系起来,暗示颜灼的恩宠来得不正。
若是以前的颜灼,或许会假笑应付过去。
但今日——
颜灼放下酒杯,抬起手,轻轻抚过发间那支璀璨夺目的凤钗,笑得比对方更明媚灿烂,声音又甜又亮,足以让附近几桌都听得清楚:
“是啊!皇后姐姐疼我,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不像有些人,想要还没那个福分呢!”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贵人略显寒酸的发饰,又笑吟吟地看向上首的虞挽棠,语气娇憨无比,“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那贵人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跋扈,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噎得说不出话来。
满场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虞挽棠端坐凤位,闻言并未看那贵人,只淡淡瞥了颜灼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清晰的纵容:“嗯。你喜欢便好。”
轻飘飘五个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那贵人和所有暗中窥伺的人脸上!
皇帝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虞挽棠那副淡然模样和颜灼骄纵却理直气壮的表情,最终只是沉着脸喝了口酒,并未出声呵斥。
那贵人羞愤难当,几乎要哭出来,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经此一遭,再无人敢轻易试探。
颜灼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甚至多喝了两杯果酒,脸颊泛起诱人的红晕。
宴席过半,帝后离席稍歇。
颜灼也觉得殿内闷热,便悄悄溜达到殿外廊下吹风。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气,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荷香。她正望着庭院中的月色出神,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到虞挽棠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月光如水,洒在她雍容的宫装和清冷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辉,比起白日在佛前的端庄疏离,此刻更添了几分真实的柔和。
颜灼想起方才宴上的事,忍不住翘起嘴角,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虞挽棠缓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目光落在她因酒意而格外水润潋滟的眸子和微红的唇上,眸色渐深。
“方才,”她开口,声音低柔,“很嚣张。”
颜灼得意地扬起下巴:“那不是姐姐准的吗?”就像准了她白日里在佛前悄悄许下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愿。
虞挽棠唇角微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支凤钗冰凉的珠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
“嗯。准了。”
她的指尖缓缓下滑,极轻地碰了碰颜灼滚烫的耳垂。
“所以……”
这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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