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城的暑热渐渐褪去，秋意初显之时，虞挽棠便将出行草原的事宜安排妥当了。马车换了更宽敞舒适的，行囊里备足了御寒的衣物和常用物品，在一个天高云淡的清晨，四人悄然离开了小院，向着北方那片辽阔的天地驶去。
路途虽有些遥远颠簸，但颜灼兴致极高，一路上或是偎在虞挽棠身边看窗外变换的风景，或是拉着挽春、芳蕤说笑，品尝挽春用沿途食材琢磨出的新鲜吃食，竟也不觉枯燥。虞挽棠则始终从容，打理着一切，目光大多时候都落在颜灼身上，带着纵容与温柔。
越往北行，天地越发开阔。当马车最终驶入一望无际的草原时，颜灼几乎看呆了。秋日的草原虽不似盛夏般碧绿无垠，却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与褐色，更显苍茫壮阔。天空仿佛真的被拉近了，湛蓝如洗，云朵低垂，似乎触手可及。
“夫君，你看！好大！好宽！”颜灼扒着车窗，兴奋地指着远处成群的牛羊和星星点点的毡房，脸颊因激动而泛红。
虞挽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唇角含笑：“嗯，到了。这里天地开阔，视野极好。”
芳蕤和挽春也被这景象震撼，挽春小声惊叹：“这地方，感觉心口都敞亮了！”
虞挽棠早已安排妥当，她们并未住进毡房，而是在一处背风的山坡旁，扎下了一座宽敞结实的帐篷，既体验了草原风情，又顾及了颜灼的舒适。
抵达的第一日，稍作安顿后，颜灼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虞挽棠在附近散步。夕阳将草原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秋风拂过，草浪翻滚，带着独特的干草清香。颜灼像只出笼的小鸟，在柔软的草地上跑跑跳跳，笑声清脆，惊起几只蚂蚱。虞挽棠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欢快的身影，眼中是化不开的浓稠爱意。
晚膳是挽春用带来的米和当地牧民交换的新鲜羊奶、羊肉做的。热乎乎的羊肉汤和奶香十足的馍馍，吃得人格外满足。颜灼甚至学着虞挽棠的样子，小口尝了牧民赠送的马奶酒，被那独特的味道激得皱起了小脸，逗得虞挽棠轻笑出声。
夜幕很快降临。
草原的夜，与嘉宁城截然不同。没有高楼遮挡，没有灯火干扰，深邃的天幕从四野八荒笼罩下来，星辰仿佛被谁信手撒出，密密麻麻，璀璨得令人窒息。银河宛如一条发光的巨川，横贯天际，清晰无比。
“夫君！星星！好多星星！”颜灼仰着头，看得目不转睛，眸子里倒映着整片星河，亮得惊人。
虞挽棠让人在帐篷外铺了厚厚的毡毯，揽着颜灼并肩躺下。芳蕤和挽春安置好碗筷后，也在一旁铺了小块毯子坐下，安静地仰望着这片她们从未见过的浩瀚星空，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宁静。
“是不是离天更近？我觉得星星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颜灼兴奋地侧过身，对着虞挽棠耳语，气息温热。
虞挽棠将她搂得更紧些，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她，以防夜凉：“嗯，这里天地纯净，看得更真切。”她低沉的声音在旷野中显得格外温柔。
夜风微凉，却吹不散相依的暖意。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显天地辽阔。星辰仿佛无声地旋转，将亘古的光芒洒向相拥的两人。
颜灼看着星空，又看看身边人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和幸福。她往虞挽棠怀里缩了缩，小声喟叹：“真好……和夫君一起来看星星，真好。”
虞挽棠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还想来看，我们就再来。”
芳蕤和挽春在不远处听着这细微的对话声，相视一笑，悄悄将准备好的厚毯子又往那边递了递，便默契地不再打扰，沉浸在自己的星空震撼之中。
在这片离天最近的草原上，星辰是无声的见证者，见证着这份跨越了身份、挣脱了束缚的感情，如同这亘古的星河一样，深邃、坚定而永恒。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如同这片草原般广阔，如同这片星空般充满未知的美好。而她们，将会携手走过岁岁年年，看遍世间所有的风景。
—————
草原的夜深邃静谧，唯有星河无声流转。
颜灼在虞挽棠温暖的怀抱里，望着漫天星辰，最初的兴奋渐渐化为一种沉静的满足。她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着身后的人，感受着透过衣料传来的沉稳心跳和体温，与这旷野的微凉形成令人安心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挽春轻轻起身，去帐篷里又取了两条厚厚的羊毛毯来，一条轻轻盖在虞挽棠和颜灼身上，另一条则与芳蕤共用。
“虞爷，夫人，夜深露重，仔细着凉。”芳蕤低声提醒。
虞挽棠微微颔首，将毯子仔细掖好，把颜灼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仰望着星空的小脸。颜灼舒服地喟叹一声，像只被顺毛的猫儿，懒洋洋地蹭了蹭虞挽棠的肩窝。
“困不困？”虞挽棠低声问，气息拂过颜灼的耳廓。
颜灼摇摇头，眼睛依旧亮晶晶地望着天：“不困，星星这么好看，舍不得睡。”她忽然抬起手指着银河一侧，“夫君你看，那几颗特别亮的，连起来像不像一把勺子？”
“那是北斗七星。”虞挽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耐心解释，“勺口指向的那颗很亮的星，叫北极星。迷失方向的人，靠着它就能找到北方。”
“北极星……”颜灼喃喃重复，眼神有些迷离，“它好像一直就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变。”
“嗯，亘古不变。”
颜灼忽然翻过身，在昏暗的星光下凝视虞挽棠的眼睛，语气是罕见的认真：“那夫君也会像北极星一样，一直在我身边吗？”
虞挽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望进她眼里，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影镌刻进她的灵魂深处。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我会。无论你在哪里，看向何方，我都会在。”
颜灼笑了，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好，将头枕在虞挽棠的臂弯里：“那我以后要是走丢了，也不怕了。抬头找到北极星，就能找到夫君的方向。”
傻气又真挚的话语，让虞挽棠心头发烫。她收紧了手臂，将人牢牢圈在怀中。
芳蕤和挽春在一旁听着，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她们默默守着，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小虫的唧唧鸣叫，感受着这份置身于天地间的渺小与宁静。
夜渐深，气温更低了些。颜灼终是抵不住生物钟的催促，眼皮开始打架，虽然还强撑着想多看几眼星星，但呼吸却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虞挽棠察觉到她睡着了，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又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睡熟了，才极其轻柔地坐起身，小心地将人打横抱起。
芳蕤和挽春立刻上前，帮忙掀开帐篷帘子。
帐篷内早已铺好了柔软暖和的床铺，挽春还贴心地在角落里放置了一个小暖炉，驱散了草原夜间的寒凉。虞挽棠将颜灼轻轻放在床铺上，替她脱去鞋袜和外衫，盖好厚厚的棉被。颜灼只是在梦中无意识地咂咂嘴，咕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夫君……星星……”，便又沉沉睡去。
虞挽棠坐在床边，就着帐篷缝隙里透进的微弱星光，看了她香甜的睡颜许久，才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起身走出帐篷，芳蕤和挽春还在外面轻声收拾。
“虞爷，您也早些休息吧。”芳蕤低声道。
“你们也去睡，这里不用守着了。”虞挽棠看了看依旧璀璨的星河，“今夜无事，很安全。”
“是。”两人应声，行了一礼后，安静地退回了旁边的小帐篷。
虞挽棠又在星空下独立了片刻。旷野的风吹动她的衣摆，墨发微扬。她抬头望着那轮渐斜的明月和亘古不变的星辰，心中一片澄澈安宁。
过去的波澜诡谲、宫闱倾轧，仿佛都已遥远得如同前尘一梦。如今，怀中所拥，目中所及，便是她的全部天地。
她转身回到帐篷，在颜灼身边躺下，将重新变得温暖的小身子揽入怀中。
帐篷外，星河低垂，万籁俱寂。唯有秋风掠过草尖的细微声响，如同温柔的呢喃，守护着这片草原和安睡其中的人们。
未来的日子，正如这草原的夜空，广阔而明澈，等待着她们一同去经历，去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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