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扭伤让江遇淮被迫安分了好几天，沈安之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护送”他上下学的任务，美其名曰：“怕班级主力变成瘸子影响比赛成绩”。江遇淮嘴上骂骂咧咧，说谁要你管，身体却在那人强有力的手臂搀扶下变得异常听话。
他甚至开始习惯沈安之身上那股清爽的皂角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
这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随着沈安之。看他漫不经心听课时的侧脸，看他打球时跃起投篮划出的流畅弧线，看他跟别人说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然后，心里会冒出一种微妙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占有欲——他对着别人笑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好看？
“看够了没？”某天放学路上，沈安之突然侧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让江遇淮心跳漏拍的笑，“我脸上有物理公式？”“放屁！谁看你了！”江遇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扭开头，耳根发热，差点把拐杖扔出去，“我是在看……看天上的鸟！”沈安之低笑，也不戳穿，只是扶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慢悠悠道：“哦，那只鸟真幸运。”
江遇淮：“……”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所有的挣扎和嘴硬在对方看来都不过是徒增乐趣。可偏偏，这只“猫”的靠近，又让他该死的……并不全然排斥。
脚伤快好的时候，班里组织了一次秋游，去郊外的森林公园爬山。江遇淮本来不想去，架不住室友起哄，说他再不活动就要生锈了。沈安之没说什么，只是在他收拾背包时，不动声色地往里面多塞了两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
爬山途中，江遇淮一开始还逞强，拄着登山杖走得飞快，想把沈安之甩在后面。奈何伤愈的脚踝终究不太给力，没到半山腰就开始隐隐作痛，速度慢了下来。
沈安之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既不过分靠近让他尴尬，又在他脚步踉跄时能及时伸手扶一把，“不行就说，没人笑话你。”在一片陡坡前，沈安之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
江遇淮累得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嘴却还是硬的：“谁、谁不行了！老子好得很！”沈安之挑眉，也不跟他争，只快走几步到他前面，然后转过身，朝他伸出手：“路滑，拉着。”
他的手心因为握着登山杖有些微红，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那点不甚明显的担忧照得清晰可见。
江遇淮看着那只手，心跳莫名加速。他迟疑了几秒，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对摔下陡坡的恐惧…还有一点别的心理情绪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别扭，他几乎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沈安之的手很大，很暖，瞬间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力道坚定地将他带上了那段难走的陡坡。手心相贴的地方，温度高得吓人，一路烫到了江遇淮的心尖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沈安之指腹轻微的薄茧，摩擦着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一直到爬上坡顶，沈安之才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互助。
江遇淮却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有些怔忪。那残留的触感和温度，让他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着，痒痒的，麻麻的。
在山顶休息时，大家分散开自由活动。江遇淮找了个僻静的大石头坐着，揉着还有些不适的脚踝，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心情复杂。
沈安之拿着一瓶拧开的水走过来，递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两人一时无话。山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
“沈安之，”江遇淮望着远处，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闷，“你以前……是不是就喜欢男的？”这是他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他需要确认，沈安之对他的“看上”，是不是一种普遍的性向，还是……只针对他江遇淮的特定行为。
沈安之侧头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他沉默了几秒，才懒洋洋地靠向后面的岩石，目光也投向远方。
“不知道。”他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坦诚，“没喜欢过别人。”江遇淮的心猛地一跳，转过头看他，沈安之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嘴角那惯常的弧度收敛了，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认真的神情。
“男的，女的，都没感觉。”他顿了顿，补充道，“就你比较特别。”“特别……讨人厌？”江遇淮下意识地接话，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沈安之低笑一声，转回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江遇淮淹没。
“特别到，”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看见你就想逗你，看你炸毛就心情好，看你跟别人走得近就不爽，看你受伤……”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比我自己摔一跤还难受。”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遇淮怔怔地看着他，大脑因为这番话再次陷入宕机状态。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他心上那层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直男”外壳上。
特别……
只对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太陌生，太汹涌，也太让人……心悸。
他看着沈安之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茫然又无措的脸。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反驳，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立场，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好像……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讨厌你”这四个字了。
沈安之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痞气的弧度，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他有些汗湿的头发。
“走了，下山。再待下去，某些人怕是要石化在这里了。”他站起身，朝江遇淮伸出手。这一次，江遇淮看着那只手，犹豫的时间更短了。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沈安之用力将他拉起来，手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收紧了些，牵着他，慢慢往山下走去。
江遇淮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沈安之挺拔的背影，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不容忽视的温度和力道，一颗心在胸腔里七上八下，乱糟糟地跳着。完了，江遇淮绝望地想：他这直男，好像……真的要被这个叫沈安之的混蛋，彻底捂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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