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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主角离席,人皇也意兴阑珊,这场暗藏杀机的“接风宴”,终在压抑的余韵中草草收场。

沈钧奕步履从容,玄色官袍拂过光洁的地面,对周遭那些探究、忌惮又急于撇清的视线视若无睹。穆家已成风暴中心,而他这位即将接手“烫手山芋”的沈相,在众人眼中亦如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步出恢弘大殿,殿外云雾缭绕,仙踪杳杳。众人或驾云、或御器,顷刻间散入茫茫云海。唯有沈钧奕,孑然一身,缓步行走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之上。垂首侍立的宫娥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逾矩。

一抹突兀的青绿身影拦住了去路。杜箐面色尴尬,眼神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沈钧奕驻足,眉梢几不可察地微扬,静待下文。

“沈相……”杜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云霞落,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钧奕眸色骤然一沉,冷冽的目光直刺杜箐:“杜大人,不记得了?”

杜箐瞬间如坠冰窟,冷汗涔涔而下!脑海中无数破碎混乱的片段疯狂闪现,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支吾难言:“下官……下官确实……”

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的窘迫。“杜大人昨夜豪饮过量,自顾撒起酒疯,闹着归家。”沈钧奕的声音淬着冰渣,字字清晰,敲打在杜箐心坎,“夜宿案毫无进展,反引得云霞落疑窦丛生。杜大人,往后办案,这杯中物……还是戒了吧。”

语毕,他甚至懒得再看杜箐是何等惨淡神情,身形微晃,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空气和毫不掩饰的厌弃。

杜箐僵立原地,面无人色,仿佛被抽去了魂魄。直到路过的宫娥怯生生提醒,他才猛地回神,脚步虚浮地踉跄离去,背影萧索。

与此同时,镇渊王在京都的府邸内,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人皇的封印虽不致命,但那蕴含帝王怒火的霸道灵力骤然侵入体内,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肆虐冲撞。穆南禹趴在父亲宽阔却冰冷的肩甲上,疼得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里衣,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溢出齿缝。

欧阳泉在宴会尾声便寻机溜了出来,一路疾驰回府,心急如焚地赶来查看他这视若亲侄的混小子。穆望山脚下御风,步履如飞,怒火几乎化为实质在周身燃烧,每一步都踏得地面隐隐震动。欧阳泉侧耳细听那模糊的呻吟,悄悄凑近。

“……挖矿……搬石头……都行……”

“……死也不去……沈狗窝……”

好小子!宁愿去干最苦最累的苦役,把命豁出去,也绝不肯踏进沈钧奕那厮的府邸半步!欧阳泉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砰——!”

卧房的门被穆望山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然而,当他将肩上的儿子放到床榻上时,动作却下意识地放得极轻。早已候命的妖医大气不敢喘,立刻上前诊治。

穆望山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魁梧如小山的欧阳泉偷瞄着那张黑如锅底的俊脸,嘴唇翕动数次,硬是没敢出声。

穆南禹这小子,天赋异禀,战力彪悍,在北境军中横冲直撞惯了,是翱翔天际的鹰,是驰骋沙场的狼。如今一道神谕斩断羽翼,将他困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都牢笼,四周是看不见的枷锁与陷阱……真怕这混小子在这个地方被生吞活剥了!

妖医在两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万幸检查结果尚可:“世子殿□□魄强健远非常人,此番灵力冲撞虽痛苦难当,却未伤及根本。好生休养,辅以药物,不出三日,定能恢复如初。”

闻听此言,一位父亲和一位叔伯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妖医小心翼翼地在穆南禹鼻端撒下亮晶晶的安神药粉。不多时,那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变得绵长平稳,终是沉沉睡去,只是偶尔在梦中仍会不安地蹙眉。

待妖医躬身退下,欧阳泉才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是刻意的平淡:“阿禹这混世魔王的性子,真要把他硬塞进沈钧奕那小子的地盘……怕不是要把相府的天都捅个窟窿。”

穆望山目光沉沉地落在儿子沉睡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眼下,唯有沈钧奕身边,才最安全。”

欧阳泉那两道火焰般的粗眉几乎拧成疙瘩:“安全?他俩之间那点龌龊……怕是不比这京都的浑水浅吧?” 他想起十年前北境魔潮边缘,穆南禹从尸山血海中拖出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少年沈钧奕,执意带回军中。又想起七年前,那少年不告而别,孤身入京,以雷霆手段攀上人皇,登顶左相之位,从此与北境穆家形同陌路,甚至隐隐对立。

“沈钧奕那小子,心思深得跟无底洞似的!阿禹这直肠子,十个捆一块儿也玩不过他啊!” 欧阳泉忧心忡忡。

穆望山并未过多解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放心,阿禹……大智若愚。”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屋顶,望向北方无垠的冰原,声音斩钉截铁:“更何况,他在京都……待不了多久的。”

我绝不会让他,独自在这虎狼环伺的脏窝里煎熬太久!

穆望山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那张俊朗儒雅的面容瞬间恢复成北境统帅的冷硬威严,不容置疑地命令:“明日安顿好阿禹,后日拂晓,全军拔营,即刻返回北境!”

欧阳泉虎目圆睁:“这么快?!”

“刻不容缓!” 穆望山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北方那魔气弥漫的腹地,“唯有深入魔族老巢,直捣黄龙……方能彻底斩断这所谓神谕的枷锁!”

话音落下的瞬间,睡梦中的穆南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两位长辈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空气中只余下那破釜沉舟的宣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凝重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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