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异蚺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个问题。他的掌心握紧又松开，稍微后退一步，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
“不，我不应该这么问。”傅逍停顿了稍许，“显而易见，我们见过。我应该问的是，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李异蚺和傅逍的关系？
哨兵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多，多到他不知该如何抉择。
在大众看来，他们持有相反的理念，效力于不同的阵营，是背道而驰的政敌；
在中央塔看来，他们将所有不和隐藏在假面之后，只余暗流涌动的较劲，是客气的点头之交；
而在更早一些塔校的师生们看来，他们但凡相遇必有冲突，不是争吵就是打架，几乎没有平息之日，毫无疑问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不利于维系他们目前暂时和缓下来的关系。
但李异蚺不想对傅逍撒谎。
“……不。”
“什么意思？”傅逍好笑，“是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我们的关系很差劲？”
“……”李异蚺摇头，“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不可以吗？”傅逍耸肩，“你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如果……”
李异蚺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浅褐色的眼睛盯住傅逍：“我是说如果，你确定自己是真的想知道。”
“这难道还能有假？”傅逍摊开双手，笑道，“骗你又没糖吃，三岁小孩都不干。”
李异蚺看他半晌，慢慢地点了头：“那好。等我想好，就把答案告诉你。”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朝着远方走去了。正值夕阳西下，他的影子被拉成长长的一条，步履坚定，头也不回，倒真像个香莫盈所说的“英雄”了。
傅逍定在原地，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微微皱眉，食中二指摁住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
……
李异蚺赶到副本中心之时，众位玩家已经同最终boss鏖战许久，或多或少都挂上了彩。他大略一望，那打头者手持一蛇骨鞭，浑身杀气凛然，正是林归鹿。
“弓箭手预备，待吾等冲锋，便是汝开弓之时！”林归鹿厉声道，“听明白了吗？”
再看那怪物，好似盘踞深湖之中的巨龙，长长的身体弯曲着伸出水面，一双深铜色巨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纵是浅浅低吟一声，也能使水面震荡不已，光是看着就十分可怖。
李异蚺轻快跳跃几下，来到林归鹿身旁，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做？”
林归鹿这才注意到他，顿时又惊又喜：“李队！你来了。香莫盈前辈呢？”
李异蚺蹙眉：“他不是和四水垚在一起吗？”
“刚开始是这样，但他坚持要独自去找你，说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林归鹿解释道，“四水垚拗不过他，再加上这里能够隐身偷袭的只有他一人，所以……”
李异蚺打断：“香莫盈死亡次数？”
“六次。”
李异蚺调开积分榜排名，香莫盈竟然在三百多名开外，仅有800多积分。如果不参与最终BOSS的击杀，再加两千……有些危险，但也勉强足够了。
“不必管，稍后我去寻他。”李异蚺一锤定音，“先说你的计划。”
“好。”
听他这么说，林归鹿便也安下心来，简单地陈述了一遍自目前的已知信息：“这是一只常年居住湖中的水怪，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鳞片，寻常的法器难以对其造成伤害，若无高阶武器，就必须要想办法先将祂的防御攻破，才能一举杀之。”
“攻击手段？”
“声波。”林归鹿道，“每间隔五分钟，祂都会发动一次声波攻击，轻则头晕眼花，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静音咒可解，但只能作暂时的抵御，想要击败祂，恐怕还是要从根源处下手。”
李异蚺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玩家并没有被施加静音咒的痕迹，不禁心领神会：“你想到办法了？”
“没错。”林归鹿略微狡黠地弯起眼睛，“我派出了四水垚。”
此时正值湖怪的攻击冷却期，深碧色的湖水平静地拥抱着祂的身体，浮光跃金，抛开这肃穆紧张的战斗氛围不谈，景色确是极为迷人的。
忽然，毫无征兆地，那湖怪猛然直立起身体，来回摆动，在湖面搅动起千尺巨浪，极度痛苦地长长尖啸一声——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四水垚把它弄哑了？”李异蚺讶异道。
林归鹿笑道：“正是。”
回到一刻钟之前，面对这棘手无比的湖怪，中央塔校的双子星并肩而立，面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对于战斗本能的期待。
二人短暂交谈一番后，便迅速达成了一致。四水垚率先发动技能，无声无息地跳入湖中，借着湖怪张口捕吃鱼类的当口，潜入了祂的身体之中。
以四水垚A级哨兵的实力，想要精准找到湖怪的咽喉并将其破坏，当然只是时间问题。
“待他逃出，我们再发动攻势，必然能够将其击败。”
计划没有问题，但……按照往日惯例，这种最危险、最具备挑战力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李异蚺来做，如今却交给了其他的新人，叫他莫名有些不放心。
湖怪还在犹自痛苦地挣扎着，水面也跟着不断翻涌。所幸众人站立的地势较高，暂时没有被淹没的危险。
时间迅速溜走。直到距离副本结束仅剩半个时辰，四水垚依然没有归来。
“怎么还没出来？”
林归鹿略微担忧地盯着湖怪大张的嘴巴，试图从中找出四水垚的身影。
“什么时候打啊?"有玩家不耐烦了，“不是说要趁虚而入吗？祂都这样了还不打？”
“就是啊，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再不喊开始，我们可就自己上了！”
“没错，我们自己上也能把祂弄死，凭什么要听她的？”
反对的声音病毒般迅速地传播起来，隐隐有横冲直撞之势。
“先锋还没有回来，你们要弃他于不顾吗？”林归鹿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的怒气，“好好想清楚，要是没有他，你们今天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更别提从这湖怪身上拿到哪怕一分！”
时间的迫近让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厚重的焦虑感，林归鹿的话没能使众人信服，反倒点燃了更激烈的情绪。
“感激他，就要让我们把到手的积分白白送掉吗？”
“就是！”有人义愤填膺，“又不是我们要求他去的，凭什么损失要叫我们来承担？”
林归鹿一时被气到失语：“你们——”
一时间，人群蠢蠢欲动，躁动愈演愈烈，眼见就要不受控制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巨网般从天而降，将所有玩家笼罩在其中，堪称恐怖的压迫感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仅仅只是瞬息，全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李异蚺冷冷地扫过人群，转身对一脸震撼的林归鹿说道：“我去找。”
说罢，他如同一片轻快的羽毛般，在水面上轻飘飘地飞了几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撬开湖怪的嘴，消失在了那血盆大口之中。
林归鹿，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这一切，后背齐刷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攻击过他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劫后余生，小声嘟囔道：“天菩萨，我也算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
更夸张的是，仅仅只过了三五分钟，李异蚺就拎着四水垚的后衣领，将昏迷不醒的他从湖怪的口中拖出来扔到了岸上，然后——原地坐了下来？
林归鹿下意识问道：“您不参与吗？”
李异蚺头也不抬：“怕你们没有分数。”
他自觉实话实说，在外人听来难免觉得张狂，林归鹿却心服口服，只觉得除了李队没人配这么装逼，当即扭头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打！”
一声令下，众人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冲上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家伙都招呼到了湖怪身上，力图突破祂用以防御的厚重鳞片，将伤害灌注到真实血量上。
失去了唯一的攻击手段后，湖怪沦落为了一个巨大的靶子，无力地扭动着身体，逐渐展现出颓势。
岸上，李异蚺静静地盘腿而坐，三指搭上了四水垚的脉搏。
“玩家，他的生命值损失大半，掉到了及格线以下，所以才陷入了休眠。”小飞灵适时地出现了，“只要找个有治疗技能的奶妈，就能够轻松解决啦。”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小飞灵话音刚落，那边就从树林中急切地钻出了一个身影。
“怀袖？”李异蚺诧异。
香莫盈没顾得上理他，臭着脸皱眉：“这结巴怎么了？”
“生命值告急，休眠了。”李异蚺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正好你的技能是治疗，来吧。”
香莫盈没作声，默默走上来，把手搭在了四水垚额头。下一秒，手尖溢出绿色的光芒，温柔而轻盈地绕着四水垚转了一圈，钻进了他的身体。
“怀袖。”
香莫盈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
李异蚺眨眨眼，略微讨好地主动问道：“你怎么找到我在这里的？”
“没找你。”香莫盈冷冷，“我和四水垚有心灵感应，他一受伤我就心痛，不行吗？”
已经被气到说胡话了吗……
“……”李异蚺抿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香莫盈完全不想听他狡辩，很是心累地摆了摆手：“随你怎么办。反正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死就行了，多说无益。”
“不行！你怎么能……”
李异蚺情急，一下揪住他的衣袖，正欲再言，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二人一齐抬头望去，原来是湖怪陨落，副本就要提前结束了。
【检测到副本最终BOSS已被击败，系统自动结算中——】
【结算完毕，请查收】
【请各位玩家返回初始地，考官即将核查成绩，祝你们好运！】
之后某日，傅逍再度想起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遂死缠烂打。
傅逍：你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都要扭扭捏捏，难道我很拿不出手吗？等一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巴拉巴拉）
李异蚺：……是死敌
傅逍：好哇，还敢骗我，撒谎罪加一等，罚你今晚来给我暖床！
李异蚺：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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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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