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锦瑟便努力扮演一个受气包。
于是公主吃瘪这件事马上就传开了,众嫔妃也纷纷参与进来。今日有人偷走了她爱吃的菜,明日有人抢走了她沐浴的热水。
别说暴脾气的飞花,连素来沉稳的飞雪都不禁开骂。
一直挨到家宴这天。
锦华不在,皇上独自坐在高台之上,朝众人举起酒杯。
“家宴而已,不必拘谨。来,朕先干一杯助兴!”语毕,皇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酒杯落下,宴席的气氛依然沉闷。
先前有锦华主持,皇上只需附和。如今锦华出征在外,众人又不敢出头,偌大的宴厅一片死寂。
锦瑟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站起了身。
“既然娘娘们谦让,那儿臣就抛砖引玉,说说近日所想。”
皇上挑了挑眉,看不透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
她不改往日骄傲,扬声道:“父皇,受伤之后儿臣想明白了许多。过去儿臣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实在不该。身为公主,应当善解人意、体贴温厚,为我大锦儿女做出表率。”
众嫔妃听了,任谁心里都要嘀咕一番。
这个公主仗着太子撑腰,几乎把后宫得罪了个遍。现在说这个?
皇上神色未改,只好奇地问:“那你想怎么做呢?”
“儿臣要从小事做起。就比如——”
锦瑟拉长尾音,眉眼带笑地转向丹贵人。
“最近几日,儿臣发现丹贵人极其喜爱御膳房的点心,每日都要叫人取两份才行。”
丹贵人心里咯噔一声:这丫头想在家宴上告她的状!
“今日桌上的点心有些少,恐怕丹贵人吃不尽兴。”锦瑟对上丹贵人眼中的惊恐,笑意浓了些,“飞雪,把我桌上这份给丹贵人拿过去。”
丹贵人连忙摆手:“不必了公主……”平日里两块点心就腻得很,她哪里吃得下两份去?
锦瑟嘴角一垂,露出了可怜状。
“丹贵人这是嫌弃我?”
一听这话,丹贵人心脏都要停了:“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公主!”
祖宗哟。当着皇上的面说这话,这是要了她亲命了。
锦瑟顿时眉开眼笑。
“那就好。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丹贵人不要浪费呀。”
丹贵人看着摞成小山的点心,肚子好像已经不舒服了。
听公主的意思,是打算逼她吃完这些……
就在这时,琅妃身边的锦麟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把自己桌上的点心也端到了丹贵人跟前。
“琅妃娘娘说过,想让人开心,就要送他喜欢的东西。”锦麟扬起他白嫩的脸蛋,人畜无害地笑道,“麟儿想让丹贵人开心,所以我要把你喜欢的点心送给你!”
丹贵人眼睁睁看着锦麟把点心送来,笑容险些崩坏。
这种落井下石的招数,一个小孩子可想不出。丹贵人咬紧下嘴唇,狠狠地剜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琅妃。
锦瑟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锦麟这小家伙,一个若无其事的举动,不仅能让丹贵人多吃点苦头,还能把锅甩到琅妃身上……难道前世他那阴损的性子,是与生俱来的吗?
沉思的工夫,丹贵人已经向皇上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上,公主与四殿下的心意,嫔妾感动不已。只是今日嫔妾的胃着实不舒服,恐怕……”
“胃不舒服就少吃些。”皇上语气平淡,神色漠然,“来人,把丹贵人桌上的菜撤下去。”
丹贵人瞳孔一震:“皇上!”
“阿弦,来,坐到朕旁边来。”皇上没有给丹贵人多说的机会,朝锦瑟摆摆手。
皇后辞世,便没有人再强硬地管束她。她到处惹是生非,皇上也不如往日偏爱,已是许久没唤过她的乳名阿弦了。
锦瑟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父皇身边,如坐针毡。
至此,家宴才算正式开始。
皇上把一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悄声笑道:“总放着不管,你自己倒是学聪明了。”
她心头一紧。
原来父皇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不过你和你母后还是差得远呢。”皇上浅浅一笑,提醒她道,“记着,你要让任何人,都不敢动你的东西。下次要更狠一些,知道了吗?”
高台之下,丹贵人艰难地咽着点心,表情越来越痛苦。终于,油腻感在胃中翻涌,一阵强烈的不适冲出喉咙。
丹贵人顾不得其他,起身就往外跑。丫鬟们也不得不跟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离场。
众嫔妃看在眼里,愈发食不知味,默默祈祷下一个遭殃的不是自己。
皇上望着丹贵人离去,给锦瑟递去一个含笑的眼神。
看来,父皇是打算给她这个机会立威。
思索片刻,锦瑟佯装震惊道:“丹贵人这是怎么了?飞雪快去看看!”
飞雪去看,回来说是丹贵人吐得严重,已经传了太医。
锦瑟皱皱眉,看起来满脸遗憾。
“哎呀!那这些点心怎么办呀?浪费了怪可惜的。还有谁喜欢吃点心吗?”
她不用明说,众嫔妃也心知肚明:公主根本不是在问点心,而是在问谁还敢接她的招!
锦瑟坐在金丝软椅之上,视线一一掠过众嫔妃躲闪的眼神。
她对众人的缄默十分满意,语气遗憾地说出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句台词——
“没有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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