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门被紧闭上,冷风夹杂着热气,让她咳嗽不止,山月扶着她朝朝内室走去,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月,唤人进来梳洗吧”
“是,公主”山月给她奉上白霜茶,伺候着她饮了一口,这才掀开珠帘,对着院内的侍女们吩咐着,又招呼着贴身侍女们进来服侍梳洗。
山月做事向来都是利落,不一会儿,侍女们便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却极其安静。
小荔端着雕花金盆,边上搭着绸缎制的帕子,绣着月照花的花纹,白花绿枝,极为好看,另外几个便拿着可做搭配的镶玉首饰盒与衣服站在身后,等她挑选。
山期随意的指了指,便有人奉上选好的盒子,轻轻放在妆台上。
山月知她有心事,便开口道“搁在此处便是,小荔,你先带着她们退下”
山期也不喜如此多人服侍,点点头“先下去吧”
“是,公主”小荔这才带着那几个贴身侍女弓着身退下。
山月对待她的事情一贯仔细,贴身服侍之事从不喜假她人之手,生怕她们将公主服侍的不好。
山期今日选了件绣花和颜色都偏素雅的裾裙,父王向来喜欢她温顺的模样。
山月服侍着为她更换衣衫。
然后扶着她坐下,再用绸帕轻轻擦了脸,又给她仔细的描妆,在她耳边小心问道“公主,您可是为了不周山一事忧心”
山月与自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情同姐妹了,她对自己的心事情绪都是异常敏感。
“这几日见公主总是低眉叹息,想来宫中能如此惹您烦心之事,也莫过于此了”
山期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不周山一事本就早早注定好的,走个过场也罢”
她只是叹息自己既定的命运罢了。
她随手拿起了根洁白玉钗,翠鸟模样,眼睛上面点缀着一粒明珠,山月双手接过,轻轻给她插在发中,垂髫分肖,长发及腰“只是。。。。罢了。。。”
只是她不太习惯与父王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独自惯了,每每与父王相处,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山月为她点上口脂,颜色不深,自然粉润,衬的她更加柔弱温顺“公主,您莫要忧心,无论您去哪里,小月都会跟着您”
她手下的动作轻且快,哪个女孩子愿意远离生活这么久的神山,她说出来,就像是极为平常的话。
山期虽早已知道小月定会跟着自己,但听她如此说,心里也烫慰了许多“谢谢你,小月”
山月一笑,拿起她更衣时解开的披风,将她从椅子上扶起“公主,您无需道谢,公主对小月而言,便是这世上最要紧的”
然后对着室外轻唤“公主出行”
外面的侍女们听到动静,连忙拉开避风的帘子两侧,她微微侧头,跨过门槛,刚踏出止音殿,便感到一阵寒风袭来,惹得轻轻咳嗽。
山月赶紧拍了拍她的背,替她再检查了披风的带子,又立刻让小荔去里头拿了暖手的暖玉炉“公主小心凉着”
捧着暖玉炉,手中才算是暖和了许多,这才出了止音殿的大门。
公主出行一向低调,只随行仪仗侍女六人,持熏笼开路小神官二人,再加上山月自己,也不过九人侍奉。
可太子殿下若是出行,阵仗可比公主大的多,单单随行仪仗侍女就有十八人,引路神官四人,再加上贴身侍奉神官婢女六人,共计起码也是接近三十人左右前呼后拥,更别说王上王后了。
一路上见她仪仗排场过来,跪拜的侍女神官无数,山期有些咳,也只好强打精神笑着点头。
这便是她不大爱出门的原因,太麻烦了。
山式坐落于四大神山以北的最高处,又因地势偏高偏寒,景色一贯冷清,王后虽已经尽力让人种植了许多绿茵,比起其他王室来说还是荒芜了许多。
这会儿才入春,神山上还未完全长出植被,显得光秃秃的,天空却依旧万里无云,蓝的如同宝石一般,清澈明朗。
路边上有特意种下的迎春花,此时已经开了些,但大多还是花骨朵状,唯有那青绿的金钱松屹立两侧,色彩交映间,这才略显生机。
玉湖殿离止音殿步行也不过一刻钟。
刚到殿外,就见着山莒见上前来迎,行礼虽恭敬,可语气却带着些催促“公主殿下,还请随奴才快些,王上已经等您许久”
山月见他如此催促公主,刚想说什么,就被山期眼神止住,摇了摇头,又笑着看向山莒。
“多谢莒内官提醒,悯怜这便脚步快些”
说罢脚下的步伐加快,她今日穿的裾裙,走路不是很方便,山月紧紧扶住她的小臂,给她借力,不让她走的难受。
进了玉湖殿门,入眼便是一个偌大的花园,此处各类花朵盛开的明艳,更是比殿外的迎春娇贵许多,光是玉湖前苑内的花,就有十来个侍女浇灌侍奉打理。
再往前,穿过四面厅,绕过高大的石屏,再走上百十步,便可以看到矗立在玉湖中心的暖亭。
边缘是四大王室专用的重檐六角,四周湖面宽阔,层层白色的帷幔绣着近一半的月照花纹,再点缀上晶莹剔透的珠石,随风摇曳,偶有光波,天水倒映成一色,晃眼一看这帷幔,竟宛如白云缥缈。
长长的廊桥用着价格高昂的千年黄榆木,刷上的漆面倒让这些木质有些反光。
弯曲延伸间,暖亭便立在了玉湖中央,明明才入春,湖中却飘散着些许睡莲,湖边栽满了名贵的玉拂柳,叶状修剪的极好,色如绿玉,显得生机勃勃。
玉湖之所以叫玉湖,只因王后让人在湖底用了数不尽的暖玉,用以暖亭附近一年四季都能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哪怕在冬日里,也宛若春天般。
这处的花草树木比起王宫内的其他地方,已是早早地显出了翠绿花红之色。
她遥遥看着暖亭,玉湖殿多是冬日里王室内子弟常驻之地,她却不怎么踏足此处。
虽然美丽,但过于奢靡,自己也不愿总是与妙王后相见的。
四处都有持王族银枪来回巡逻的侍卫,湖边虽暖,但吹来的风总是凉的,侍女们此时虽还穿着厚厚的棉衣,但依然冷的手脸通红,却依然安静的低着头,等待暖亭内的贵人们传唤服侍。
一路无言,她走的难受,轻轻喘气,到了廊桥口,山莒这才对着里面高呼“王上,悯怜公主至”
见是她到,廊桥的侍女们连忙匍匐跪拜“拜见公主殿下”
“拜见公主殿下”
她取下披风,王宫内尊卑有序,虽是寒风凛冽,却也不好让山月披着,只好趁着她拿披风的时候将暖玉炉放在她手中“免礼,小月,你们先在此等候吧”
山月感觉到披风下的暖意,双手接过,对她微微一笑。
“是,公主殿下”
她低着头轻轻地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带着温柔的笑,跟着山莒进了廊桥,风吹来让她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又立刻当做无事发生,她依然尽可能的保持着笑意,她知道,父王有多么的在乎这些所谓的体统规矩。
暖亭的门是关着的,她站在门外等着,山莒先进去通报,然后室内才有人开了门。
她轻轻提了提裙摆,跨进门内,又将裙摆理好,再规矩的将手放好,帷幔层层,将室外的冷风遮了个干净。
领头带路的侍女提着熏香,有些眼熟,似乎是妙王后身边之人,想来妙王后也在此处,也好,与父王独自相处,气氛总是微妙的。
绕过刺绣屏风,这才算进了暖亭的内室,便看见坐在渝木圆桌主位的二人。
山止年岁虽大,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俊朗模样,妙王后也保养相当得当,看着也不比山期大多少。
山期规规矩矩的跪在侍女准备的蒲团上,双手交叠在额间,弯腰轻磕头“儿臣悯怜,拜见父王,母后”
清妙见她如此规矩行礼,看了看山止的脸色,这才连忙起身想将她拉起来,却见她不动,只好又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慈母一般“你这孩子,怎与父王母后如此客气,今日不过只是家人小聚罢了”
山止见她懂事,随即也笑了笑,对着她招手“悯怜,快起身,过来让父王好生看看你”
山期听闻他的话语,这才直起身子,借着妙王后的力起身“悯怜多谢父王,母后”
然后微微抽手,顺从的走到山王跟前,关心道“父王,您近日身体可好些了?我听莒内官说,您近日似乎忧心忡忡,可有何烦心事?”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王了,大多时候都是直呼其名山期又或是吾儿,唯有需求时,会叫她悯怜。
“悯怜,你贵为公主,这是你应承担的责任”
“悯怜,褚式与你,已是断断不可能的”
“悯怜,你母后既已经仙逝,山式不可无后,这便是新任王后妙”
“悯怜,你阿弟如今年幼,今后需得靠你多帮助些”
“悯怜,不过是一处宫殿罢了,你母后如此安排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悯怜,你的及笄之礼便由你母后全权操办”
悯怜,悯怜,她最不喜的便是父王叫她悯怜。
每次开口,就是让自己懂事些,退让些,承担些。
所以比起等他先开口斥责,质问,失望,倒不如自己先将话说开。
“果然还是女儿贴心”
清妙给山止斟着酒,似笑非笑的看向山期“不像聿儿,快三百岁了,还如同皮猴一般”
又服侍着用象白玉箸给山止夹菜放在鎏金花纹的玉碟中“期儿,聿儿最是听你的话,近日听闻大学士说他王术之课退步了许多,你可要好好说说他,否则将来怎堪大任”
山期温顺的点头“是,母后,悯怜定当尽力助之”
山止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语气却有些不耐烦“王后,够了,怎说着悯怜之事,又扯到聿儿身上了”
他抬眼好好看了看这个女儿,如今已经到了选亲年岁,前段时间及笄,因忙着事物,只叫王后全权操办,后宫有难处,办的虽不及其他王室公主的及笄礼盛大,但悯怜一向懂事,想来也不会挂在心上。
及笄后的孩子长得极快,她如今是长开了许多,美则美矣,就是太像她的母亲了。
温柔,坚韧,却比她母亲倔强。
“悯怜,吾儿,你确实长大了不少”
叹了口气,又将酒一饮而尽“本王确有烦心之事,哎,前几日,本王收到了不周山派来的玉简,说是选亲之日已经定下了”
“司命寮算了日子,最迟三月初一,悯怜就需得要出发了”
听闻此言,山期便知道了,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顺便来展示一下他不舍女儿远嫁的父爱。
只是三月初一,离现在不足一月,居然这么快。
历届不周山的殿下选亲,出发之日都是定在四月中旬,这次厄玉殿下的亲事,居然提前了一个月。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山期甚至都没有反抗的权利,她笑容更加温柔“是,父王,悯怜知晓了”
听她如此干脆的答应,清妙笑了笑“是是是,期儿不必挂念,这几日,母后一定将阿期所需之物都准备好”
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及笄以后她似乎更美了些“如阿期这般貌美,定当入选,若是平日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来告知母后”
在王室之人的眼里,女儿的美貌,便是最上等的货物,今后定能为王室带来巨大的利益与价值。
山期也对她笑了笑“悯怜多谢母后关怀”
清妙当然清楚,如果山期能嫁入不周山的好处,这对山式的王室,对聿儿将来登基后的权势,都是极好的,怎可能亏待于她。
而后,这山式王宫,便能彻底成了自己的了。
“好了”他不想听清妙这些关怀言论,毕竟还有正事要与悯怜谈,他放下酒杯,砰的一声“王后,你且先去准备好悯怜所需之物,吾与悯怜再说些话”
山期当然不会觉得父王是真的舍不得自己,要说些体己话安慰自己。
毕竟,她一直都知道,父王之爱,就如同这山式的神山,伟大,却荒芜。
伟大的是父权,荒芜的是爱意。
清妙虽然面色不好,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是,王上,是臣妾多言了,臣妾这便下去为期儿准备”
山期见她要走,也给她行礼“悯怜恭送母后”
她点头“期儿,你且安心与你父王说说话,母后这便去为你打点好一切”
她路过的时候香气扑鼻,是山式王族最喜爱熏的沉香,山期很是不喜此味,却还是温柔的对着清妙一笑“悯怜多谢母后,让母后费心了”
这么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在这温暖的暖亭午时,是多么惬意啊。
但山期明白,定是有些话父王不便让妙王后听到,只能随意打发她下去去办事。
心中却预感不妙,怪不得几日总是烦躁心慌,想来父王要说的,定是事关重大,且足以改变她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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