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死寂被一阵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打破。
“哥?哥!你在里面吗?开门!”洛苒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她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上洛羽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连李秘书都找不到他。联想到白泽宇的情况和哥哥那天的状态,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再也坐不住,直接找了过来。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洛苒的心沉了下去,她用力拍打着门板:“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别吓我!”
就在她几乎要打电话叫酒店经理来强行开门时,门锁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浓烈的、几乎令人作呕的酒气瞬间扑面而来。
洛苒被呛得后退半步,当她看清门内的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羽站在门内,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身上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敞开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颓废和绝望的气息,仿佛在短短三天内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哥……”洛苒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她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狼狈、如此……破碎的样子。
洛羽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看清是她,他微微侧开身,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进来吧。”
洛苒快步走进房间,立刻被里面昏暗的光线和刺鼻的酒气包围。她看到地上散落的空酒瓶,看到茶几上 untouched 的餐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哥!你怎么能这样!”她转过身,又气又急,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你的胃不要了吗?你的身体不要了吗?!”
洛羽没有回答,只是踉跄地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抬手用力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眉头因剧烈的头痛而紧紧蹙起。
洛苒看着他这副样子,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恐惧。她蹲下身,抓住哥哥冰冷的手,声音颤抖:“哥,你别这样……我害怕……泽宇哥他已经那样了,你要是再出事,我怎么办……”
听到“泽宇”两个字,洛羽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按着太阳穴的手指更加用力,指节泛白。
“……他怎么样?”半晌,他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还是老样子……”洛苒低下头,声音低落,“身体在恢复,但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对我……还是很冷淡。”她顿了顿,像是想转移话题,让哥哥振作一点,努力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不过我今天给他带了小苍兰,他好像……没那么抗拒了?虽然还是嫌我吵……”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试图用这些碎片来拼凑出一点希望。
洛羽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洛苒看着他,心里越来越慌。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了哥,我今天……偷偷拍了一小段视频。我想着,也许……也许你看了会好受一点?”
她点开视频,将手机屏幕递到洛羽面前。
画面有些晃动,是在病房里。白泽宇靠坐在床上,侧着脸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长睫垂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洛苒的声音在画外音里小心翼翼地问:“泽宇哥,今天的阳光真好,要不要我帮你把窗帘再拉开一点?”
视频里的白泽宇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仿佛没听到。
但就在视频即将结束的下一秒,他的手指,那只搭在雪白被子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捻动着被单的布料——一个极其细微的、洛羽无比熟悉的小动作。那是他思考或者感到不安时,无意识的下意识动作。
洛羽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细微的动作上,原本死寂的眼底骤然掀起一丝剧烈的波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窒息的悸动。
这个动作……这个只有他注意到的、存在于无数个共同工作或安静相处的瞬间里的、微不足道的小习惯……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洛苒,声音因急切而更加沙哑:“还有吗?!”
洛苒被哥哥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有了……就拍了这一点,我怕他发现会生气……”
洛羽眼底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光瞬间又黯淡下去,他重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疲惫像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是巧合吗?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希望之后的失望,只会更加残忍。
“……你回去吧。”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哥……”
“回去!”洛羽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痛苦。
洛苒被吓到了,她看着哥哥痛苦不堪的样子,最终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站起身:“……那你答应我,别再喝酒了,吃点东西……我明天再来看你。”
洛羽没有回应。
洛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套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洛羽依旧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头痛欲裂,胃里因酒精和空腹而灼烧般难受。可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视频里那个细微的、捻动被单的动作。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微小,却打破了彻底的死寂。
他猛地睁开眼,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吧台边,倒了一大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冷的液体刺激着胃部,带来一阵痉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不能这样下去。
他不能再这样沉溺在无望的痛苦里。
就算泽宇真的永远想不起来……就算他永远用那种陌生的、冰冷的眼神看他……
他也必须站起来。
他还有洛氏,还有苒苒……还有……那个需要他守护的、哪怕只剩下一个空壳的泽宇。
一种沉重的、近乎悲壮的责任感,混合着那丝微弱得可怜的不甘,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将他摧毁的绝望。
他走进浴室,打开冷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颊和身体,刺骨的寒冷让他颤抖,却也逼退了那份沉沦的麻木。
他需要清醒。他必须清醒。
……
半小时后,洛羽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家居服,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份死寂的破碎感已经被一种冰冷的、近乎偏执的坚韧所取代。他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了清淡的食物,强迫自己吃下去。
然后,他拿起手机,开机,无视了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直接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
“把我接下来一周的非紧急行程全部推迟或取消。”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不容置疑,“把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送到酒店来。另外,联系瑞士最好的脑科医生和认知康复专家,我要最新的、全部的治疗方案评估报告。”
电话那头的李秘书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恭敬应道:“是,洛总!我马上处理!”
挂了电话,洛羽走到落地窗前,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房间里的一片狼藉,也照亮了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
他眯起眼,望着窗外远处依稀可见的医院轮廓,目光深沉如海。
无论记得与否,白泽宇,这辈子,你休想再推开我。
……
医院病房里。
白泽宇刚刚结束下午的复健,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休息。护士轻声细语地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他冷淡地摇了摇头。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重归寂静。
他无意中转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束新鲜的小苍兰上。纯白的花瓣娇嫩脆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盯着那束花,看了很久。
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熟悉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掠过心脏,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莫名的抽痛。
他下意识地蹙起眉,抬手按了按胸口。
那感觉消失得很快,快得像是一场错觉。
但心底深处,某个被坚冰封锁的角落,似乎因为那细微的悸动,悄然裂开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的缝隙。
一道极其微弱的、关于某种冷冽又干净的气息的模糊感知,碎片般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无踪。
他甩了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归结于复健后的疲惫和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紊乱。
只是目光,却无法再从那些柔弱洁白的花朵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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