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金色大门在洛家兄妹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内里的喧嚣与流光溢彩,也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门外,尼斯夜晚微凉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吹不散洛羽胸腔里那几乎要凝固的、冰冷的绝望。
他脚步踉跄,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向等候的车队,背影僵硬得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洛苒紧跟在他身后,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和愤怒的余烬,她想去搀扶哥哥,却被洛羽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死寂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所震慑,只能红着眼眶,无声地陪伴。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洛羽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得透明,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随着刚才那场盛大的、残忍的表演而流逝殆尽。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冰冷的车窗玻璃,仿佛在触摸一个再也无法企及的幻梦。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那些卑微的希望,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终究被现实碾碎成齑粉,随风散去。
……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气氛依旧热烈而奢华。舞曲悠扬,香槟流淌,宾客们脸上洋溢着祝福与艳羡的笑容,围绕在那对光芒四射的“准新人”身边。
白泽宇挽着顾婉柠,周旋于宾客之间,笑容完美无瑕,应对滴水不漏。他微微俯身,在顾婉柠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引得她脸颊绯红,眼中满是幸福的迷醉。
司仪满面春风地走上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今晚最激动人心的环节——正式公布订婚喜讯,并展示那枚据说是白泽宇精心挑选的、价值连城的订婚戒指。
全场灯光微微调暗,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期待着见证这“浪漫”的一刻。
顾婉柠羞涩又期待地看向白泽宇,手微微收紧。
白泽宇回以她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而,那金丝眼镜后的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仿佛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踏入陷阱的最终时刻。
司仪充满激情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女士们,先生们!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们即将共同见证一段良缘的……”
他的话,被一声极其突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打断!
“呜——呜——呜——!”
庄园内外,所有安保系统的警报在同一时间被拉响!尖锐的声音撕裂了悠扬的音乐和喜庆的氛围,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引起一片惊慌失措的骚动!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宾客们面面相觑,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
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穿着黑色战术装备、荷枪实弹、面容冷峻的人迅速冲了进来,动作迅捷而有序,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口!他们并非庄园原有的安保人员!
“所有人留在原地!双手放在可见位置!配合调查!”为首的男子声音冷硬,出示了一份带有国际刑警组织徽章和瑞士联邦法院印章的文件,“我们奉命逮捕重大经济罪犯顾青辞!无关人员请保持冷静!”
顾青辞?!
这个名字像一枚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开!引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惊恐的低呼!
顾婉柠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白泽宇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泽宇哥哥……他们、他们说什么?我哥哥他……”
白泽宇脸上的温柔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他轻轻拨开顾婉柠的手,动作冷静得近乎漠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锐利地扫向宴会厅二楼的一个隐蔽廊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个原本空无一人的廊台阴影处,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病号服,外面披着黑色的外套,面容消瘦憔悴,眼神却如同淬毒的蛇蝎,充满了刻骨的怨恨与疯狂,正是本该在瑞士某家高度戒备的疗养院里昏迷不醒的——顾青辞!
他显然是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途径潜入此地,或许本想亲眼见证白泽宇的“幸福”,或许另有更恶毒的图谋。但此刻,他所有的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碎!
他看到楼下全副武装的警察,看到白泽宇那冰冷彻骨、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的死局!
“白泽宇——!!!”顾青辞发出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被身边两个同样脸色大变的保镖死死按住。
白泽宇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彻底的轻蔑。
“顾青辞,”他的声音通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宴会厅,冰冷而平静,“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藏在暗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玩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吗?”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顾青辞:“你非法转移资产、操纵市场、买凶杀人、甚至策划绑架……所有证据,我已全部移交国际刑警和瑞士联邦检察院。你通过你‘亲爱的妹妹’名下空壳公司洗钱的最后一条路径,三个小时前,已被彻底冻结。”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吓得浑身发抖、难以置信看着他的顾婉柠,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你以为,利用她的天真和无知,就能为你肮脏的资金做最后的掩护?顾青辞,你真是……无可救药地愚蠢和下作。”
顾婉柠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恐惧和破碎的绝望:“泽宇哥哥……你……你利用我?你对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抓我哥哥?”
白泽宇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楼上那个陷入疯狂的男人。
“拿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是对那些国际刑警的命令。
训练有素的警员立刻冲向二楼廊台。
顾青辞的保镖试图抵抗,瞬间被制服。顾青辞本人如同疯癫,在轮椅上疯狂挣扎嘶吼:“白泽宇!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你……”
他的话被强行打断,被警员粗暴地从轮椅上拖起,铐上了冰冷的手铐。
一场奢华喜庆的订婚宴,转眼间变成了冰冷残酷的抓捕现场。宾客们吓得噤若寒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看着那个前一秒还是深情未婚夫、下一秒便化身冷酷裁决者的白泽宇。
顾婉柠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
白泽宇却仿佛对周围的混乱和哭泣充耳不闻。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白色燕尾服的衣领,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商业谈判。
他一步步走下舞台,穿过惊恐的人群,走向宴会厅的出口。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侧过头,对旁边一位似乎是负责人的国际刑警官员,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道:
“后续事宜,与我的律师团对接。所有证据链完整,确保他……永无翻身之日。”
“是,白先生。”官员恭敬地点头。
白泽宇不再停留,径直走出了宴会厅大门,将身后的哭喊、混乱、震惊与所有残存的虚假繁华,彻底抛诸脑后。
门外,夜风更凉。
他站在空旷的露台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远处,隐约传来警车呼啸而去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冰冷而疲惫的侧脸。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清理所有痕迹。”
“启动‘涅槃’计划,全面接管寰宇遗留资产,重组白氏海外布局。”
“确保顾青辞所有关联势力,彻底拔除。”
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
挂了电话,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海平面,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无人能懂的疲惫与……寂寥。
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数年的仇恨与博弈,终于以最彻底、最残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他赢了,赢得毫无悬念,也……赢走了所有。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卸下所有伪装和面具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空洞的疼痛。
哥……
你现在……在哪里?
是不是……更加恨我了?
他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洛羽最后离开时,那冰冷死寂、仿佛被彻底摧毁的背影。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将所有情绪再次深深掩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的平静。
他转身,走向另一辆早已等候在暗处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他弯腰坐了进去。
车辆无声地滑入夜色,很快消失在了蜿蜒的海岸公路尽头。
如同一个幽灵,完成了他的复仇,也带走了所有温度。
只留下一地鸡毛,一场闹剧,和一个被他以最残忍方式“保护”了、却也彻底推开了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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