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被狂风拧成了鞭子,噼啪抽打在苏玉宸脸上,混着泪水在颊边冲出两道滚烫的痕。她怀里紧紧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今早厨房嬷嬷偷偷塞给她的,此刻却被雨水泡得发胀,硌得胸口生疼 —— 可这点疼,哪比得上后院卧房里娘越来越微弱的喘息?
她的布鞋早成了泥团,每一步都陷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裙裾沉甸甸地裹着腿,像拖着千斤锁链。长街上的医馆明明亮着灯,窗纸上还晃着药碾子转动的影子,可无论她怎么拍门、怎么哭喊,那扇朱漆大门都纹丝不动。门板上的铜环被她拍得发烫,回应她的只有风雨穿过门隙的呜咽,像极了府里下人背后议论的那些话:“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连亲娘病了都只能等死……”
“张大夫!李郎中!求求你们了!我娘快不行了!” 她的声音被暴雨撕碎,散在空荡的街面,惊飞了屋檐下躲雨的麻雀。指节拍得通红发肿,渗出血珠混着雨水滴在门槛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红。可那扇门始终像块冰冷的顽石,将她的哀求、她的绝望,统统挡在外面。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将军府里见不得光的庶女?就因为娘是贱籍妓女?连救命的医馆都要分三六九等,连医者仁心都要裹着世俗的偏见?苏玉宸咬着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却死死不肯哭出声 —— 她要省下力气跑,要跑回府里守着娘,要让娘看到她带回了希望,哪怕这希望此刻还锁在紧闭的门后。
风卷着雨灌进领口,冻得她浑身发抖,可怀里的麦饼依旧被护得严实。那是她能给娘的最后一点念想,就像她此刻奔跑的脚步,是支撑着她不倒下的唯一力气。当将军府那座朱漆大门终于在雨幕中显现,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去,裙角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娘…… 娘我回来了……” 她跌撞着冲进卧房,却在看见床榻上那抹毫无生气的苍白时,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窗外的暴雨还在倾盆,医馆紧闭的大门像一道烙印,烫在她眼底 —— 原来这世间最狠的,从不是狂风暴雨,而是那些藏在人心底的偏见,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等待中慢慢冷透。
沈阑平已是弥留之际,她望向自己的女儿,“阿鸾,你要……好好活下去,娘永远……爱你。”她说罢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娘!”小玉宸紧紧抱紧娘亲,哀声破音,如同凤凰悲鸣。
别丢下我,你是唯一爱我的人啊……
房门前传来铿锵脚步。将军府主母孙红薇傲慢而至。孙红薇披着紫貂斗篷,珠翠在昏光里晃出傲慢的弧线,她甚至没看床榻一眼,只用绣帕掩着口鼻,仿佛空气中漂浮的不是沈阑平的最后一口气,而是令人作呕的腐臭。“死了就赶紧拖走,别污了将军府的地。”她颇嫌恶的看了一眼沈氏的尸身,然后喝令让家奴将它抬走。“不要!不要!”苏玉宸紧紧抱住母亲,扯住她的手,却只扯下几个甲片。她试图去追母亲,但孙红薇一脚将她踹到。
“晦气东西!”
苏玉宸才六岁!她被踹如房外的泥水中,额头磕破,血雨交织一脸。“她凭什么能这么飞扬跋扈,我却不能?”玉宸愤恨的想。她厌恶那金步摇碰撞的脆响,却又在彻骨的寒冷里疯狂地渴望 —— 若能拥有那样的力量,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哭泣都只能埋在泥雪之中?她质问上天,无所获。但她发现,有一样东西,她有,她没有。
那就是特权。
苏玉宸厌恶特权,却也深深向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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