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云境。
万里云霞舒卷如浪，虹光清霓交织成网，氤氲的灵息浓稠得似要滴落，是天界顶格的修炼圣地。万年前，天界战神东方灵烨曾于此潜修，青龙族的圣辉至今仍在云霭里流转。
云境深处，白衣仙人亓官弘毅刚收剑而立。他两百余岁的生命，几乎尽数在此度过。一袭素衣胜雪，不沾半点凡尘，更衬得人卓然出尘 —— 轩轩然如流霞飞升，金相如玉石凝光，宸宁之貌亦有鸿渐之仪，清逸得似要与云霞融为一体。他指尖微动，方才剑舞带起的风便悄然平息，周身只剩云境亘古的寂静。
两百载闭关，他于这虹霓云霞中打磨己身，修为早已名垂罔极，三界难寻其二。体内元神初形隐隐搏动，再进一步，便是成神之境。
忽然，结界传来细微震颤。亓官弘毅抬眸，眸光淡漠如寒星，只一挥手，那坚固的结界便无声洞开。蓝衣仙人桓昀躬身而入，他是东方灵烨的侍从，也是此时天界翘楚，此刻却敛去所有锋芒，恭敬行礼：“君上。”
“何事。” 亓官弘毅的声音清冷淡漠，听不出半分情绪，似这云境的风，只过无痕。
“天玑司定了三日后您出阁，帝尊与尊后将率百万仙班亲迎。帝尊欲一试您如今修为。” 桓昀说着，奉上一块无色试灵石。
亓官弘毅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刚触到灵石，那晶石便骤然迸发出璀璨金光。他收回手时，连一丝余光都未曾留给那奇石。
桓昀小心将试灵石收好，又道：“尊后与您百年未见，听闻您将归天界，喜极而泣，嘱臣务必带句话与您。”
“告知母仙，一切安好，无需挂怀。”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桓昀应声退去，云境复归寂静。亓官弘毅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他心中唯有成神之志，以卫天界，至于亲缘俗情，早已在百年修行中，被这云境的清寒一并涤净了。云霞依旧在他身侧翻涌，他却似一尊冰雕的仙像，唯有元神的搏动，证明着他与这天地的关联。
永江中游，碧波潋滟。
灼华玉臂轻扬，钓杆倏然一沉，一条尺许长的小青鱼便在钩上活蹦乱跳。她熟稔地抽出短刃，刀锋闪过，三两下便将青鱼开膛破肚，利落丢进旁侧咕嘟作响的小汤锅中。随即她掰开鱼头，指尖一撬，一块鱼骨应声而落。待她将那鱼骨磨光，玉宸凑前一看，眼中霎时亮起：“灼华，这是何物？莹润透亮，竟比姐姐匣中那些宝石还夺目！”
灼华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骂：“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这是青鱼颚骨，专用来磨螺蛳硬壳，天长日久便被磋磨得如玉般温润，仙们唤它‘鱼媚子’。那些爱美的仙姬，最喜将它嵌在眉心作钿饰。如今永**鱼日渐稀少，一颗鱼媚子在四衢城能换二十颗元玉。这还不算稀罕物，三界宝石分三等：辉玉、玢玉、璟玉，每等又分三级，共九等。辉玉最寻常，花色虽多，最上品也卖不到五十元石；玢玉能纳天地灵气，上品可造须弥灵台，我在神境中曾得见；唯有璟玉，万年方能育成一块，下等的一小块就值数万块元玉，且能泛灵光，那才是真正的珍宝呢！”
玉宸追问道：“那灼华，你见过璟玉吗？”
灼华挑眉，故作得意又带点遗憾：“那自然…… 是没见过。万年前就采绝了，如今三界能拥有它的人屈指可数，我哪有那福分，不过是听老一辈仙人念叨过罢了。”
正说着，灼华忽然立起身，指向水天相接处：“巫山神境到了！”
玉宸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生山脉如巨兽般自平地拔起，江水奔腾其间，到此处骤然收束，流速陡增如万马奔腾。两岸山脊连绵不绝，重岩叠嶂直插云霄，峭壁绝巘之上却生满奇松，或横斜或倒悬。山巅云海翻涌，似有倾覆沧海、扭转乾坤的磅礴之力。
小舟刚一靠近，终年笼罩的高云竟豁然散开，十三座奇峰骤然显现。玉宸数了数，左侧六峰，右侧七峰，恰是十三之数。右侧第七峰鹤立鸡群，是群峰之冠，高险至极。
灼华笑问：“你瞧见第十三峰了吗？”
玉宸指着那座孤绝高峰，脆声道：“那不就是！最高最险的那座！”
灼华揉了揉眼，又接过玉宸画的图反复看了看，摇摇头：“我还是瞧不见。罢了罢了，瞧不见也不强求。玉宸，你能瞧见十三峰，可见是有仙缘的！”
玉宸慌忙摆手，脸颊微红：“哪里的话，我这般普通，又没什么本事，哪配谈仙缘。”
说笑间，小舟已穿过巫山神境。灼华再度摇橹，不多时，河道分岔，她轻摆橹桨，船身便滑入一条支流。
“到双溪了，再往前便是桃原。来，尝尝我这‘起水鲜’。” 灼华端起小锅，笑眼弯弯，“这鱼刚离水就下锅，鲜味最是地道。” 说着夹起一块鱼脍，吹了吹热气，递到玉宸唇边，“张嘴。”
玉宸依言张口，鱼肉入喉，顿时眼睛一亮：“鲜！比皇宫尚食局做的还美味！”
灼华打趣道：“你以前在柱国将军府，都吃些什么填肚子？”
玉宸茫然摇头：“记不清了。好吃的都在姐姐那里，我顶多捡些残羹冷炙，从没尝过这般滋味。”
灼华眼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即又亮起来：“待你修成仙，我们便游遍三界河山，再也不受荒内那些腌臜气！三界八荒，山河万里，便是游上几十年也看不尽。仙人寿数绵长，我们结伴同行，好不好？荒外多好，没那么多规矩束缚，恶人少，好人多，总还有盼头！”
玉宸用力点头：“灼华说得对！”
说话间，双溪愈发狭窄，两岸忽然出现连片桃林。桃树小的粗如碗口，大的需四五人合抱。溪流两岸，竟无半株杂树，唯见桃花缤纷，将溪水都染成了绯红色。船行至水源深处，桃林愈发茂密，桃树皆有数丈之粗，花枝交错如盖，遮得密不透光。
两人弃船登岸，又走了数十步，灼华在一棵巨桃树下停下。那桃树粗逾百丈，花枝横斜如游龙。灼华将手按在树前一块温润的石上，石面霎时泛起柔光，一道门缓缓显现。
“这是桃原结界，我来开。” 灼华牵起玉宸的手，“进去吧。”
不过一瞬，结界重又合上。再睁眼时，玉宸只觉眼前景象让她瞬间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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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云境 巫山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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