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是万万没想到,这才刚一进宫,就被赐了一桩婚,要嫁的还是英国公的儿子,江楠枫。
江楠枫,她迅速在脑子里搜索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
黎云并不了解他,也不是很想了解,左右是天子赐婚,岂有抗旨的道理。
陛下今日宴请百官也正是因为英国公江照大败云凉国,但江照已是国公,早已赏无可赏,给他儿子赐婚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啊!
想到这,黎云在心中不由轻叹,好在她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嫁给谁,做好一个女子该做的事就好,所以此时她也不算太难过。
日子嘛,过着过着就过去了。
戌时二刻,宾客散退。
黎怀远和江照被圣上召到书房说话,黎云就站在院外等候。
今夜的星空,蒙上了许多云层。层层叠叠似她心中难以言说的心绪。
黎怀远从御书房出来便看到黎云一人站立在月光下,今夜她穿了一身银白色宽袖长袍,缀上竹叶丝暗纹,刚刚在大殿之上,蜡灯微黄只照得清雅淡人,而现在,她形单影只,不免让人觉得悲凉。
“明春,走吧。”
“是。”
“钦天监算了几个吉日,陛下定了下月初五。”
今日是十一月十五,剩下一个月都不到,黎云在心底无声地问:怎的这样急?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们尽快完婚,冲一冲城里的晦气。”黎怀远缓缓开口。
大历朝开国至今已有百年,大历高祖建国之后统一各州,经过几代帝王的励精图治,表面上已是一片欣欣向荣。
而实际上,在十几年里一些硕鼠蛀虫开始慢慢走出阴沟,边疆之外的蛮夷小国也开始有所动作。
因此,如今边疆虽然已打了胜仗,但城中依然是死气沉沉。
这些黎云都明白,平日里都听她大伯和父亲说起过。
黎云的大伯黎怀远是当朝宰相。
黎家人口结构很简单,除了她的祖父祖母,就是她大伯一家三口,以及她和她父亲两个人。
黎云的父亲黎近瞻离经叛道去做了商人,他把黎家的商铺开遍全国,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马车中,黎怀远已经闭目养神了,这也正合黎云心意,好让她静静思考她的婚事。
从路上,到家中,再到帷幔落下,油灯熄灭。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从前以为自己可以坦然的接受嫁人这件事,甚至到刚才她也认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
可是不是的,若不在意,她心口不会如古钟般沉闷,而她的眼睛却如沟壑般干涸。
她不想去想了,也不愿去想,一生短暂,或许很快就能过去,就如每日每夜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流走。
夜渐深,意渐浓。
一天,两天,三天······
一年,两年,三年······
一片虚无中,她看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
“你是谁?”
她问,对方却没答,仓皇而逃的背影却是她见过千次万次的,从幼时到少年时,再到如今。
她恍然,是她也不是她。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梦寐以求的她,一个让人越陷越深的梦。
一个神奇、自由又有意思的世界让她怎么舍得醒来呢?
而另一边,英国公府,依旧亮着灯。
江照坐在厅堂上昏昏欲睡,看着眼前人来回踱步实在是绝佳的催眠药。
“夫人呐,快别走了,坐会儿吧。”
崔阑夕闻言怒视他一眼,却又觉得这火不该与他发,到底是依言坐下了。
她想了一会儿,盯着江照问:“你说陛下怎么就想到给楠枫赐婚了呢?”
“陛下不是说了嘛,咱们家儿子是文武兼备之英才,那肯定一想就想到了。”
“是吗?那肯定给我们家挑了个好儿媳。”
“自然自然。”江照打哈哈想糊弄过去。
“所以…”
“这个黎云是什么来头?”
**楼,一刻千金,却有人把这儿当作是补眠的好地。
“公子,打听到了,黎云的确是黎家的嫡女,是黎家二爷黎近瞻的独女,只是……”
“只是什么?”江楠枫略带低哑的嗓音随着金珠碰撞的声音响起。
“她没有母亲。”崇文先给了结果。
“嗯?”少年好看的眉眼微微挑起,显然不信,似笑非笑的表情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崇文一看,立马捡要紧地说:“黎近瞻年轻时四处游历,一年半载不着家是常有的事,谁知有一次他回来,还带了个襁褓里的婴儿回来,说是他女儿。”
“黎老太爷为了逼他说出孩子母亲,甚至动了家法,可这黎二爷打死也不肯说,结果差点真打死了,黎老太爷才就此罢休,不再问她的生母,但是也没怎么让黎娘子出席过,三年前,黎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她都没出现,听说是被关起来了呢!”
在崇文的添油加醋下,黎云俨然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孩儿。
“她在黎家如此不受待见?”,倒是怪可怜的,江楠枫在心里想。
“你少胡说,黎家这一辈人丁单薄,只有黎姑娘和刑部的黎烟青,黎老太爷也是和善之人,怎么会苛待自己的亲孙女呢。”尚舞提了剑进来,顺带踢了崇文一脚,指示他去倒茶。
“嘶。”崇文吃痛,这一脚他挨得结结实实,嘴上却不饶人,“那你说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我打听了一圈,见过她的没几个,这位黎姑娘如今是美是丑也不知道。”
“肤浅,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怎么样。“尚舞假装正色道,刚说完便想起来自己还忘了点事:“对了公子,夫人和主君在家里等你呢。”
“诶,公子?”
江楠枫无心听他们两个辩驳,掀掀衣袖就起身走了,留下两个凌乱的背影。
国公府中已没有昨日那般的慌乱,就连昨晚还愤愤不平的崔阑夕,现在也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与她一起用饭的国公爷更是心如止水。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虽只是家里问安,江楠枫依旧附身拱手恭敬行礼。
他身姿挺拔,肩宽而有力,一举一动皆端方正直,看上去就是个谦谦君子。
等他说完,没人作声。
江照看了眼自己夫人的神态,开口道:“坐下吃饭吧。”
“是。”
国公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碗筷早已在旁边备好。
三个人各吃各的,陷入诡异的寂静。
一人食不下咽,一人战战兢兢,剩下那个无事发生。
末了,还是江楠枫用完饭后主动开口:“母亲,我的婚事还劳烦您多费心,我第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却不好怠慢人家。”
“婚礼事宜有宫里的人操办,我会多看着点的,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崔阑夕不是很相信他这话,她这个儿子看着温润,实则事事都有自己的章法,她怕他不声不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母亲多虑了,婚姻大事自当由长辈做主,儿子自然是欣喜的。”
“好…好。”
江楠枫不说,崔阑夕也无法,只好当他是真没意见。
时间过得很快,江、黎两家因婚事而繁忙更是忙到飞起,唯独两个主人公浑然不觉。
鸡鸣寺内,黎云跪坐佛像前,低声祈求。外头的人听不清她在求什么,只看她与菩萨说了好长时间。
丹姝瞧着自家姑娘,自从知道要成亲以来变得沉默了许多,以前最多是看着冷漠,却不难以亲近,最近几日却是连她和竹青都不敢多说话。
思及此,她给竹青使了个眼色,让她说点什么。
竹青也很苦恼,前几日她去铺里收账的时候还听掌柜的说了些关于未来姑爷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黎云。
现在看来还是让自家姑娘早做打算的好。
长痛不如短痛。
“娘子可想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竹青看着自家姑娘,怜惜地说道。
“此话何意?”
“那日我去收账,听掌柜说江家那位刚回京第一日就宿在**楼。这几日…似乎也常在那,倒不似外面说的那般洁身自好。”
“姑娘刚才可向菩萨求了姻缘不如咱们再回去拜一拜?”丹殊一听这话急了,转头就想拉着黎云再去寺里参拜。
“无妨。”黎云听了没什么反应,似乎早有意料。
“姑娘!”黎云面不改色地上了马车,丹姝却急得跳脚。
“他如今与我,还没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丹姝心中更是叫苦。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就向菩萨拜了三拜:
求求佛祖,求求老天爷,看在我家娘子人美心善的份上保佑她婚事顺遂,一生无虞吧,我以后一定会多积德行善,多多供奉你们的。
又是虔诚三拜。
临近年关,京中比往常热闹许多,一年中有再多的愁容,至少在这几日,脸上还是挂着笑的。一路看来,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竹青,去枫铃苑喝口茶再回去吧。”
“啊?是。”
枫铃苑是黎家的产业,就开在**楼对面,做的是与其相反的生意。不少人会把自己新结交的好友带到这条路上,就看是不是一路人了。
平时黎云也会去枫铃苑查账、喝茶之类的,只不过今天属实突然,再加上刚才她还说了那番话,竹青不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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