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平复内心的不安，一转身又跌回了从前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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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师依旧照例先发了周测的试卷，这次情绪不高的变成了王思晴。
方明夏拿到自己的试卷，一百二十一，刚才还被语文成绩打击到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丝安慰，不枉自己认真练习和整理错题这么多天。
课后王思晴约她中午一块去食堂吃饭，方明夏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问过了陆晓盈，确定了她中午回家吃后才答应。
上周贫困补助下来，她还了欠江赫的二十元，给自己留了五十后把钱拿去都充了饭卡。
陆晓盈偶尔会和她一块吃午饭，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回家吃。
中午下课铃一响，王思晴拉着方明夏就往外冲，两人成功挤进了最早进食堂的队伍里。
方明夏在常去的窗口打了份饭菜，一边听着王思晴说话。
“我早上打水的时候，听你宿舍的那两个说，隔壁十三班那个叫什么，周时然的好像，说是有好些小女生对他有好感，偏他总围着陆晓盈转，陆晓盈还给他甩脸子，装清高不理人，惹得她们都很讨厌陆晓盈呢。诶，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方明夏眼珠一转，如实说：“嗯，刚知道。”
王思晴继续说：“你说她们怎么想的，我觉得那个什么周时然，也就长得白净了些，没什么特别的吧，还有他那个朋友，就是经常来找你那个，就更普通了。”
“她们啊，闲的。”方明夏尬笑了一下，她很少琢磨这些事，她只知道，谁待她好她就待谁好，所以她会在宿舍里为陆晓盈说话，会在课间好好做江赫的倾听者。
而江赫也总讲些无关紧要的事逗她笑，而她在确定自己笑起来不好看后，就学着尽量避免在他面前笑，可除了笑，她大部分时候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忍不住又笑回应，如此循环了好几次。
十月就快过去，文宁开始降温，除了少的可怜的几个课间和体育课，方明夏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下次大考做准备。她在柳平镇的时候习惯了做领头羊，也明白自己除了学习再无别的东西拿得出手。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是处。
第二次大考在一个大雨天如期而至，当最后一节课课间班主任拿着各科成绩排名表走上讲台时，班上同学立即一哄而上，将讲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方明夏静静看着那些或欢喜或激动，或麻木或难过的同学们，缓缓低下了头，继续写着自己的历史练习册。
什么“宗法分封制遭到破坏”，什么“新兴地主和自耕农要求打破贵族专政的束缚”，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这个时候果然只适合抄抄写写，待把这题用红笔全部订正完，才发现自己抄错了答案。
方明夏本就浮躁的心更加平静不下来，她用红笔将自己方才写的划掉，把正确答案重新抄了一遍。
熬过最后一节课后，方明夏又抽出了那本历史练习册装模作样写了三个主观题后，教室里的人才全部离开。
她赶紧跑到教室后面去看自己的成绩，“五百七十九，班级十七名，年级八百一十三名。”
还是不算好，方明夏皱眉，却也只能安慰自己已经是有进步了。
“我看看，诶，这次你比我多五分，咱俩还是差不多嘛。”
江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见方明夏有些闷闷不乐，“你总要慢慢来吧，一口可吃不成个胖子。”
方明夏苦笑，她可是不吃也能成个胖子。
江赫叹了口气，“好了，知道你在意，这不是进步了嘛，下次再进步一点就进前十了，你可以的。走吧，我们吃饭去。”
方明夏眼睛睁得老大：“周时然呢？你不回家？”
“他回家了，我家今天没人，我所以我今天中午不回去，到外面吃咯。我就知道出成绩了你肯定还在教室，想着顺便来看看你考得怎样，然后一起去吃饭。”
“嗯。”方明夏点头，“去食堂？”
江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了楼却撑伞往南大门方向走去。
方明夏也跟着走了几步，“那你去外面，我去食堂了哈。”
江赫一把拉住她的校服衣袖，把伞往方明夏那边倾斜。
“我有伞。”方明夏抬起自己的右手示意了一下。
江赫伸手接过，“那你用这把。”
他把伞递给方明夏，自己接过方明夏那把颜色看上去有些土，里头锈得不行的伞，江赫试着开了好几下，才把方明夏这把旧旧的伞推上去。
“走啦，去南大门那个便利店给你买把新的，你看这伞每次都那么难开，还这么小，雨一大人不就淋湿了吗？知道你舍不得，当我送你的。”
方明夏脸有些红，这把伞的确既土又旧，毕竟已经用了很久了，还没有散架都算是个奇迹了。她原本也想过换一把新的，但上次丢的两百块让她又觉得这把还能撑一撑。
“给我吧。”方明夏想把伞换回来，江赫自然不肯。
联想到上次江赫想要替自己垫的那两百元，现在又要送一把新的雨伞给自己，方明夏脑子一热，张口就问：“江赫，你家很有钱吗？”
“啊？”江赫显然没想到方明夏会这么问，表情有些呆呆的，但还是认真回答：“我家？我家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家庭，乡下人家来城里打工的，一点也不有钱，我手里的零花钱也就这么些，我只是没有你懂事，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把雨伞而已，我还是送得起的。”
“嗯。”方明夏垂着头，“那，那之前两百元呢，你为什么要帮我？只是因为陆晓盈？”
她问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心里却没有轻松一点，如果他说是呢，自己还要和他继续做朋友吗？还是要和陆晓盈断交。
方明夏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这件事了明显陆晓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和她断交，这不是自己交友的原则。
“当然不是，你不会一直都这么想的吧，陆晓盈，我跟她不熟，要因为陆晓盈去做什么那是周时然，我当时想帮你是因为觉得，你跟我很像。”
江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初三那年，父母为了工作去了温廷市，只留了我和弟弟留在我大爷爷家，给我们的生活费本就不多，有一次还被大爷爷家的小孩抢了三百多，大家都说孩子还小，要我让着他。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把少的算在自己头上，让弟弟正常上学，后来那一个月我在学校过得很艰难，还好有周时然帮衬着。所以我知道住宿没有钱的苦楚，加上几次见面我们几个确实有缘，就起了帮你的心。当然请你帮忙是周时然的主意，不是我的，我可没有这个忙要帮。”
方明夏有些愣神，她又陷入了不知说什么的境地，这次连笑也笑不出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方明夏才开口：“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过来的，那样都能考上文宁一中，你也太厉害了。既然是真心帮我的，我还是跟你要道一声谢。”
江赫爽朗一笑，“谢什么，我这不都好了吗？倒是你，这么熬着三年，也太苦了。”
方明夏听了只一笑，她当然知道苦，但录取在文宁一中读书，她乐在其中，苦又能怎么办，辍学打工去吗？还是接受别人的施舍？
她最终在便利店里选了最便宜的一把，天蓝色伞面，上面印着风筝。江赫果真要替她付钱，她拒绝了，她说：“补助下来了，我有钱。”
她看了又看那飞得高高的风筝，很是喜欢，很是向往。
两人走出便利店时，方明夏突然浑身一颤，整个人如坠冰窟。
察觉到方明夏情况不对的江赫忙问道：“你怎么了？”
方明夏没有说话，只下意识把自己整个人往便利店里藏，慌乱中她急忙让江赫先走。
江赫不解，但还是先走了出去。
方明夏这才慢慢镇定下来，往那个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方向走去。
“奶奶，你怎么带着明明来了这里？”
雨已经停了，早在方明夏说自己很喜欢伞面上那个风筝的时候。
奶奶转过头仔仔细细瞧了方明夏一番，说：“我来给你办走读手续啊，你这是刚吃完饭回来？”
方明夏一惊，“走读手续？你们同意我走读了？”
奶奶把方明明牵在手里，笑着说：“对，我们在这边租了个房子，我带着你弟弟和你一块，你呢就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
“你们要进城？”方明夏简直不敢相信，“那我妈呢？她不是还有孩子吗？她生了小孩怎么办？”
“诶呀，你妈没那个福气，你别怪她没再给你生个弟弟，她呀，我一个没看住就跑到外头去了，这不，孩子没了，还以为她都生过两个了能懂点事，早知道就得像怀你和你弟时一样，把她捆在床上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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